難得的休假時光，悠閑得仿佛偷來的一般。
    郭紹華斜倚在院子裏的躺椅上，眯著眼曬著秋日的暖陽，感受著從未有過的放鬆。
    骨頭縫裏都透著舒坦。
    他甚至有些奢侈地想，要是每天都能這樣放假就好了。
    可惜，清靜的日子總是短暫的。
    劉光天、劉光福那兩兄弟，嘴巴到底還是沒把住門。
    郭紹華願意幫他們介紹工作的事，像長了翅膀一樣，很快就在院裏傳開了。
    好在他們還算有點腦子，到處跟人說，是他們哥倆湊錢，花了大價錢，請郭科長去國營大飯店搓了一頓好的。
    還特意強調，郭科長是看在平時關係還不錯的份上，才鬆口答應幫忙問問。
    這麽一說，倒是讓大多數動了心思的人望而卻步。
    畢竟，誰家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國營大飯店那頓飯，可不是誰都請得起的。
    但總有那麽些臉皮厚的，或是自恃長輩身份，倚老賣老的人。
    他們揣著各種心思找上門來，想讓郭紹華也“幫幫忙”。
    對此，郭紹華毫不客氣，直接搬出國家政策和廠裏規定，用一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堵住了他們的嘴。
    幾次下來，那些人碰了一鼻子灰，也就沒人再敢來自討沒趣了。
    整個院子，似乎又恢複了暫時的平靜。
    除了一個人。
    秦淮如。
    這天下午，郭紹華正閉目養神，就聽到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他睜開眼，便看到秦淮如站在不遠處，一臉的憔悴和哀戚，眼眶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她穿著打補丁的衣服，頭發也有些淩亂，刻意營造出一種淒苦無助的模樣。
    真是好一朵迎風流淚的白蓮花。
    郭紹華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淡淡地看著她。
    秦淮如見郭紹華看過來，連忙低下頭，絞著衣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磨磨蹭蹭地走了過來。
    “郭……郭科長……”她聲音帶著哭腔，細若蚊蠅。
    郭紹華沒說話，等著她的下文。
    “撲通”一聲。
    秦淮如竟然直接跪在了郭紹華麵前，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郭科長，求求您，發發善心吧！”
    “自從……自從東旭上次被抓進去後，街道辦那邊就不給他派活了！”
    她哭訴著，聲音淒慘。
    “我們家現在就靠我一個月那十塊錢工資活著，棒梗他們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可我們沒定量啊！隻能去買高價糧，那糧食貴得嚇死人！”
    “一個月十塊錢，我們一家四口，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秦淮如一邊說，一邊抹眼淚，肩膀不停地抽動，看起來可憐極了。
    “郭科長，我知道以前我們家對不住您，可孩子是無辜的呀！”
    “求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幫我……幫我介紹個工作吧！什麽活都行，隻要能多掙點錢，讓孩子們有口飯吃！”
    她抬起淚眼婆娑的臉，滿是哀求地看著郭紹華。
    郭紹華看著跪在地上表演的秦淮如，眼神裏沒有絲毫波瀾，反而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不屑。
    “買高價糧，一個月十塊錢，養活四口人，確實不夠。”他語氣平淡，仿佛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秦淮如眼中閃過一絲希冀。
    然而，郭紹華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但是，你們家以前攢下的存款呢？”
    “賈東旭好歹也是軋鋼廠的老工人了，工資不低吧？賈張氏更是攢了一輩子的錢，都哪去了？”
    秦淮如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隨即哭得更凶了。
    “郭科長，您有所不知啊！”
    “東旭那個人……他就是個媽寶男，以前掙的工資，全都上交給他媽了！”
    “錢都在我那死老太婆手裏攥著，我平時用錢，都得伸手跟她要！”
    “可現在……現在她被抓去判刑了，她……她也沒告訴我們錢到底藏在哪兒了啊！”
    秦淮如哭得肝腸寸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們現在是真的一分錢都找不到了！郭科長，您要是不幫我們，我們一家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
    郭紹華聽著她的哭訴，隻覺得無比厭煩。
    他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問道：“那和我有什麽關係？”
    這冷冰冰的一句話，像一盆涼水澆在秦淮如頭上，讓她哭聲一滯。
    她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郭紹華，仿佛沒想到他會如此絕情。
    “郭科長……”秦淮如不死心，繼續打出悲情牌，“孩子……孩子是無辜的啊！”
    郭紹華眼神更冷，語氣帶著濃濃的嘲諷：“那是你家的孩子，和我有什麽關係？”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又不是我的種！”
    這話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在秦淮如臉上。
    她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羞憤、難堪在她眼中交織。
    她咬著牙，竟然說出了一句讓郭紹華都始料未及的話：“也可以是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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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孩子們都可以改姓的，叫您爹！”
    這話一出，郭紹華猛地從躺椅上坐直了身體，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淮如！”郭紹華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氣，“你說話過腦子了嗎？”
    “還改姓？叫我爹？”
    “我還沒結婚呢！清清白白一個人！”他怒視著秦淮如，厲聲道，“你少在這裏胡說八道，敗壞我們國家幹部的名聲！”
    這女人為了達到目的，真是臉都不要了！什麽話都敢往外說！
    秦淮如被他嚇得瑟縮了一下，但還是不肯放棄，繼續趴在地上嗚嗚咽咽地賣慘，嘴裏念叨著“活不下去了”、“求求您發善心”之類的話。
    郭紹華看著她這副死纏爛打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和算計。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火氣，換上一種帶著幾分“好心”規勸的語氣。
    “秦淮如，”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憑咱們兩家的關係，你也知道，我是不可能幫你的。”
    “你與其在我這兒浪費時間，浪費唾沫，不如……”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看著秦淮如抬起那張淚痕斑斑的臉。
    “不如去求求你的好傻柱去！”
    郭紹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他應該很樂意幫你的！”
    “我看啊，他也應該很樂意……做你家那幾個孩子的爹！”
    這話如同利刃，精準地戳中了秦淮如內心最隱秘也最難堪的地方。
    她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盡褪，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郭紹華看著她慘白如紙的臉色，心中冷笑更甚。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還跪在地上的秦淮如，語氣徹底冷了下來。
    “行了，別在我這兒礙眼了。”
    “路我已經給你指明了，去不去，怎麽去，那是你自己的事。”
    “慢走，不送。”
    說完，他不再看秦淮如一眼，轉身就往屋裏走去，順手關上了房門，將那淒淒慘慘的身影隔絕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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