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紹華邁步走出辦公室，心中已有了計較。
    李懷德這顆棋子，用好了，既能解決眼前的麻煩，又能為他創造價值。
    關鍵在於，得盡快拿出能讓李懷德“戴罪立功”的產品來。
    他沒有耽擱，徑直朝著技術科的方向走去。
    剛走到技術科所在的車間大樓外，還沒等他靠近，就見一個眼尖的年輕技術員猛地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人物。
    那技術員愣了一瞬，隨即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轉身就衝進了車間裏，聲音帶著激動和緊張，幾乎是扯著嗓子在喊：
    “快出來！郭……郭廠長來了！”
    這一嗓子，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塊巨石。
    嘩啦啦！
    原本安靜的車間瞬間騷動起來，各種工具放下的聲音、腳步聲、低低的驚呼聲混雜在一起。
    不過片刻功夫，車間門口就呼啦啦湧出了一大群穿著藍色工裝的技術員，老的少的都有，臉上無一例外都帶著激動和敬畏交織的神色。
    他們自發地站成兩排，目光灼灼地看著緩步走來的郭紹華。
    那眼神，是晚輩對前輩的崇敬，更是技術人員對真正技術大牛發自內心的敬仰。
    畢竟，眼前這位新廠長，可是當年帶領他們完成能源改造奇跡、後來又被調去主持全國能源係統升級的傳奇人物！
    “郭廠長！”
    “郭廠長好！”
    問好聲此起彼伏，帶著真切的熱情。
    郭紹華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和的笑容，他微微頷首，目光掃過這些熟悉或有些陌生的麵孔。
    就在這時，人群後方傳來一個更加響亮、帶著幾分急切的聲音：
    “師傅！”
    眾人聞聲回頭。
    隻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精神幹練的青年快步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臉上帶著見到主心骨般的激動和一絲恰到好處的“埋怨”。
    正是郭紹華一手帶出來的大弟子，如今紅星軋鋼廠的技術科科長——李龍飛！
    “師傅！您來了怎麽也不提前讓行政那邊通知一聲啊？”李龍飛快步走到郭紹華麵前，語氣帶著親近，卻又守著下屬的本分，“我這……我好歹組織一下，搞個正式點的歡迎儀式嘛！”
    郭紹華聞言，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李龍飛的肩膀，力道不輕。
    “搞什麽歡迎儀式？”
    他的笑聲爽朗，眼神卻帶著一絲鋒芒，掃過在場的眾人。
    “龍飛啊，你小子可別跟我來那些虛頭巴腦的行政套路！”
    “咱們是搞技術的，就得有搞技術的純粹！”
    郭紹華的語氣加重了幾分，聲音清晰地傳到每一個技術員的耳朵裏。
    “你的技術精進了多少？技術科這攤子，你給我帶得怎麽樣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目光再次落在李龍飛身上，帶著期許，也帶著壓力。
    “把技術搞上去，多出成果，多解決實際問題！這，就是對我這個師傅，對我這個新廠長，最大的歡迎！”
    一番話，說得在場的技術員們熱血沸騰，紛紛點頭稱是。
    李龍飛更是挺直了腰板，大聲道：“是！師傅！我記住了！保證不辜負您的期望！”
    “行了，都別在門口站著了，影響不好。”郭紹華擺擺手，“進去說。”
    眾人立刻簇擁著郭紹華，浩浩蕩蕩地走進了技術科的車間和辦公室。
    科長辦公室裏，郭紹華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李龍飛則恭敬地坐在他對麵，手裏拿著筆記本，準備隨時記錄指示。
    師徒二人相對而坐，身份已然不同，氣氛也添了幾分嚴肅。
    郭紹華看著眼前這位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得意弟子，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身體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麵上輕輕點了點。
    “龍飛啊。”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力。
    “這次我跟上麵提，把你從外麵調回來，繼續當這個技術科科長。”
    “說實話，你心裏……可曾有過一絲埋怨？”
    郭紹華的目光落在李龍飛臉上，似乎想看透他的內心。
    “要知道，憑你這幾年跟著我在全國跑下來的履曆和功勞，外放出去，不說立馬當個正廠長，一個實權副廠長，那是板上釘釘的事。”
    “總歸一個廠級領導的位置，是跑不掉的。”
    這話問得直接，也帶著試探。
    李龍飛聞言，幾乎是瞬間挺直了腰板，臉上更是露出了幾分惶恐和真摯。
    “師傅！您這說的是哪裏話！”
    他連忙擺手，語氣急切而誠懇。
    “我李龍飛能有今天，全都是師傅您一手提拔起來的！”
    “當年我也就是個普通的中專生，要不是您看中我，給我機會，帶著我學技術，跑項目，我哪能走到現在這一步？”
    他的聲音帶著激動，眼神裏充滿了感激。
    “別說回來當科長，就是讓我在您身邊繼續當個技術員，打下手，我也心甘情願！”
    “真的，師傅！能在您身邊多學點東西，多幫您分擔點擔子，比什麽領導位置都強！”
    這番話，發自肺腑，沒有半點虛假。
    郭紹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中的審視漸漸化為溫和與滿意。
    這些年他也收了不少徒弟，但隻有這個大徒弟最得他心！
    所幸這次他將全部都外放出去，唯獨留下了李龍飛！
    他點了點頭。
    “你能這麽想，很好。”
    “我沒看錯人。”
    郭紹華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變得嚴肅起來，聲音也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
    “叫你提前幾天回來，坐鎮技術科，除了這裏確實需要你這個我信得過的人來把關技術。”
    “更重要的，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你來幫我處理。”
    李龍飛神色一凜，立刻坐直了身體：“師傅您吩咐！”
    郭紹華看著他，緩緩道：“楊衛國倒了，但廠裏的問題，恐怕不止他一個。”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言辭。
    “李懷德……李叔他，這次恐怕是攤上事了。”
    提及“李叔”二字，郭紹華的語氣裏帶上了一絲沉重。
    李龍飛心中猛地一驚。
    他自然知道李懷德和師父當年的那份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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