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埋頭做事不行,一定要抬頭看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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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由旭哥開車,我和少澤陪肖逸、莫曉慶回老家。
老家的事,我就不詳細寫了。
一是我爹娘很高興。家裏裝上了電話,雖然住的是土磚屋,但生活有奔頭。
我娘說,我家裝上電話超過全村52的家庭。
聽到52,我笑了。
我爹說是我娘一戶一戶地倒手指,一戶一戶地算出來的。
二是把張行遠約上,以前是四個人,現在加上莫曉慶是五個人,一起到秦水河邊燒了篝火。好好談心,度過了一個非常愉快的夜晚。
重溫了舊夢,展示了未來。
星期天下午才分手,我們回四水,肖逸回江左。
臨別時,肖逸說:後天就可以看到報道。
我和少澤,旭哥就回市裏。在路上,少澤對我說:
“現在是六月下旬了,七月上旬,培訓班就要結束了。你總得發個紀念品給我們吧?”
我想,這確實也是一件有意義的事。不過,我現在謹慎多了,表態說:
“我可以向張科長建議。”
少澤說:“買紀念品就找旭哥。他那兒,你想要的都有,沒有的,他可以定製。”
我的心縮了一下,早幾天晚上陳姐才提醒過我,有人盯著我,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便說:
“這個,我不能作主,張科長說了算。”
旭哥沒說什麽,一路上,我們又談起了別的事情,談得倒是很愉快。
到了市裏,旭哥先送少澤,然後才把我送到宿舍。
臨下車時,旭哥說:“少澤的話,你不要聽。你辦班,采購我的紀念品,對你不好。”
說完,他就走了。
我回到宿舍,回味著旭哥的話,心想,如果把他們兩表兄互換位置。旭哥不用幾年就可以做到法院中層。少澤一直太順,也太嫩了。
過去是他老練,現在,我覺得自己比少澤老練。
一會兒,我就聽到了敲門聲。
開門一看卻是李老,他問:“連周末都上班?”
我笑道:“沒有,回了一趟老家。進來坐坐吧。”
他也不講客氣,進門把門一關,就坐在沙發上。
我趕快泡茶,發煙。
一杯茶,一支煙,我陪著李老坐下。
李老問:“聽說你請紀委杜書記去上了課?”
我笑笑:“你是人在家中坐,全知天下事。”
他笑笑:“我還知道很多事,想跟你聊聊。”
自從陳姐和我在茶館提醒我之後,我才真正關心起外界的一些人和事,便說:
“請大師多說說,我是書生,兩耳不聞窗外事。”
他問:“範局長是怎麽下台的,你知道嗎?”
“就是腐敗,多吃多占之類吧。”
李老哈哈大笑。笑得我失去了底氣,忙問:
“還有原因?”
李老點點頭,說道:“被人告下來的。”
“這個……你多說說,我是一點內情也不知道。”
李老說:“被你身邊人告下來的。”
“我們科裏的人?”
“你身邊還有誰嘛。”
我身邊……想了半天,我試探著問:“陳……秀敏?”
李老引而不發,問道:“你談談自己對陳秀敏的印象。”
我想了一下,說道:“首先,我要說一個字,就是【好】字。人長得好,性格好,儀表好。為人也好。其他就真不太了解,隻是一種直覺”
李老說:“你說的都對,還要加上一條【好有心計】。”
我純真的心,像被針挑了一下,血都湧出來了。
“她好有心計?”
李老說:“對,我跟你說說吧。”
我把手中的煙擦滅,眼睛望著他,一眨也不眨。全神貫注等他的下文。
李老說:“小陳的爸爸陳正良去政協工作,全是老範告狀告出的結果。以至於陳正良最後五六年,過的是灰暗生活。
你想想,一個市委書記都不喜歡的人,誰會跟他再交往?那叫鬼都不上門。”
我心裏一驚:難怪有次我上門送東西,陳局長盯著我左看右看。
李老說:“陳局長走下坡路,陳秀敏也被放到檔案室去了,這在政治上叫株連。
但是,陳局長也不是好惹的。他畢竟在衛生局經營了那麽多年,就暗中叮囑他的忠實門徒郭有材,不要管財經。這就是名義上是郭有材管財經,實際上紀檢組長管的來由。”
我點點頭。
李老說:“不管,但要調個人來掌握財經情況啊。於是,郭有材就到應屆畢業生中選中一個美女,叫劉美玉。
劉美玉沒有關係。隻是家境好。有人選中她去衛生局上班,全家人感激不盡。於是,劉美玉明麵上聽範局長的,實際上隻聽郭有材的。
因為辦公室是審查發票的第一道關卡,結果郭有材對財經支出了如指掌,最後,在老局長陳正良的指揮下,郭有材向紀委告發。”
李老喝了一口茶,意味深長地望著我,說道:
“故事到此結束。”
我像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從睡夢中推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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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這是一個局?”
他說:“也談不上是局,如果說是一個局,那就是一個布置得很長遠的局。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比較恰當。”
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用一句高中時寫作文的話來說,就是——心啊,像風雨中的長江,奔騰不息。
那時是不懂,抄別人現成的句子,現在,是真的有點奔騰不息的感覺——想不到平靜的河麵下,其實奔流著滔滔不息的暗流。
正如高明的棋手一樣,下一著棋,就想了七八著。
首先,是範某確實有問題。
但是,範某手下如果是鐵板一塊,也難以鬆動。
其次,這時機隱藏得夠久,一直等那位打壓陳局長的老書記走了,他們才出手。
第三,陳姐一定參與了這件事。
陳老局長下手,我相信。
陳姐參與這事,我有點……她那麽善良,笑得那麽美麗,好像與世無爭……
李老說:“你聽著就聽著,機關的事,你不要到外麵說。我怕你年輕,不懂世事吃虧才告訴你。”
我又給了李老一支煙,自己陪一支。
這次,我是真心想抽支煙。
我說:“這機關夠複雜的。”
李老說:“對,機關夠複雜,我的前輩李白,才衝羅霄,氣壓盛唐,長得比你還英俊,有作為嗎?
在朝廷混不下去,最後隻能四處遊逛,滿身才華,無處施展。
但是,有幾個人像李白那樣有才華,東方不亮西方亮,成為流芳千古的詩人?
我們這種凡人,受一次打擊就基本上完了。”
我不得不認真地點了點頭。李老說得太太太……太對了。
李老說:“你好好想一想。”
說完,他竟然走了。
留下我一個人在那兒發呆。
我呆坐了一陣,慢慢理清自己的思路。
陳家早就布好了局——陳姐作為家中唯一的女兒,一定參與了布局。所以,她與劉美玉親如姐妹。長期收集證據,等候時機,一舉反攻。
這麽說來,陳姐也並不是我表麵上看到的——那麽和善,那麽一臉笑容,那麽永遠優雅。
機關啊,機關,難怪李老第一次告訴我——它的原意是古代弓箭的扳手。
我不得不思考一些問題:
為什麽陳升恨我。
為什麽陳姐待我如親弟。
陳升恨我,等著我在財經方麵出事,是因為我請了紀委杜書記來講課,擴散了範局長的腐敗事實。他與範局長是親戚,他才恨我。
陳姐從我進入辦公室第一天起,她就笑,就給我泡茶,就把我當成親弟弟一樣。是她知道我是張科長的人。甚至她知道我是孟主任同意進機關的。
那麽,這樣推理,她與孟主任私下的交情也很好。
於是一推,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陳姐所說:
到機關工作,不是你主動卷入矛盾之中,就是被動卷入矛盾之中。
機關啊機關。
為什麽安排我與李老住對麵,這應該是孟主任的意思。
李老應該與孟主任的私下關係不錯,孟主任托他關照我。
我好像在夢中醒來一樣。
看來,埋頭做事不行,一定一定一定要抬頭看路啊。
事實在不斷地教育我,逼迫我:生存不易啊,特別是人人把手放在扳手上,準備隨時扣動的機關,更加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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