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進入，沐風雲便感到周身一震。
    這裏的混沌之氣濃鬱到了極致，幾乎化作了液態，呼吸之間都能感受到磅礴的能量湧入四肢百骸，遠比外界更適合修煉。
    但更讓他震撼的，是眼前的景象。
    歸墟內部，並非想象中那般死寂荒涼，反而……與傳說中的洪荒大地頗有幾分相似！
    有山川河流的輪廓，有日月星辰的投影，盡管那“日月”是由無比精純的混沌能量凝聚而成，甚至能感受到微風吹拂。
    然而，一切都被放大了無數倍，帶著一種亙古、蒼茫、宏偉到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艦船朝著一個方向飛行，遠遠地，一座巨城的輪廓出現在視野的盡頭。
    隨著距離拉近，那巨城的細節逐漸清晰。
    沐風雲瞳孔微縮，即便以他聖皇的心境，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那城牆，不知由何種漆黑的巨石壘成，高聳得仿佛連接著天與地，一眼望不到頂。
    而最為駭人的是那處城門洞——寬度竟綿延百十裏！高度更是達到了恐怖的數百丈！人在其麵前，渺小得連螻蟻都不如。
    城門上方銘刻著兩個巨大的古老符文，沐風雲雖不識，卻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磅礴意誌與規則之力：西煌。
    龐大的艦船在這城門下，也如同一葉扁舟，順著川流不息的各種飛行法器、奇異坐騎，緩緩駛入了這座名為“西煌”的巨城。
    入了城，鍾賢便尋了處專用的停泊之地，將鍾家艦船也收了起來。
    顯然，在這歸墟巨城之內，自有其交通規則。
    沐風雲本以為已經到了目的地，卻不料鍾素素走近他身邊，輕聲解釋道：
    “沐公子，這裏是歸墟的西方主城‘西煌城’，我們鍾家所在的族地在‘北部灣’。我們需要在此城暫住一晚，等明日通過城內的‘時空輪轉站’前往北部灣，才能回到家族。”
    “時空輪轉站？”沐風雲聞言一怔，有些不解。
    “既然已知方位，直接飛遁過去不行嗎？何須等待？”
    他的話一出口，鍾素素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噗嗤”一聲嬌笑起來，宛如銀鈴搖動。
    她掩著嘴，眼波流轉地看著沐風雲，直到見他麵露疑惑，才止住笑聲，解釋道：
    “沐公子，你初來歸墟，有所不知。歸墟之浩瀚，遠超你想象。”
    “從此地‘西煌城’到我們鍾家所在的‘北部灣’，其間距離若以尋常飛遁計算，即便以你聖皇之尊，日夜兼程，恐怕也得耗費百十來年的光陰呢！”
    “百年？！”
    沐風雲縱然心誌堅韌，此刻也不禁駭然失色。
    這混沌歸墟，究竟龐大到了何等地步？
    鍾素素見他震驚，繼續解釋道：
    “所以呀，這‘時空輪’便是歸墟各城之間往來必不可少的樞紐。”
    “它並非法器，而是一種……嗯，可以理解為利用歸墟本源規則構建的穩定空間通道。”
    “通過時空輪轉送，從西煌到北部灣，隻需要半日即可。”
    “半日……”沐風雲喃喃自語，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跨越需要聖皇飛行百年的距離，竟隻需半日？這是何等不可思議的偉力？這時空輪，簡直顛覆了他對空間和速度的認知。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所在的洪荒世界，與這浩瀚歸墟相比，或許真的隻是偏安一隅的“鄉下”地方。
    隨後，眾人來到城中一處供人休憩的館驛。這館驛乃是鍾賢提前預定好的。
    當沐風雲站在那館驛門前時，再次被震撼了。
    這哪裏是客棧？其規模之宏大，氣象之恢弘，簡直堪比洪荒世界一個中等宗門的總壇！
    亭台樓閣鱗次櫛比，飛簷鬥拱直插雲靄，占地麵積一眼望不到邊，其間甚至有小型山脈湖泊點綴，靈禽異獸徜徉其中。
    濃鬱的混沌之氣形成了淡淡的霧氣，縈繞其間，宛若仙境。
    沐風雲何曾見過這等陣仗的“客棧”？他下意識地左右張望，眼中滿是新奇與驚歎。
    那高聳入雲的門柱，那腳下流淌著符文光華的道路，那偶爾走過的、氣息強橫卻看似仆從打扮的身影……一切都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他這副東張西望，臉上難掩震撼，如同初次進城的鄉下人一般的舉止，在這座見慣了強者的西煌城中，顯得格外紮眼。
    周圍往來之人，大多氣度不凡，衣著華貴，感受到沐風雲那毫不掩飾的“土包子”氣息，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
    一些人的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輕蔑，仿佛在嘲笑哪個犄角旮旯裏跑出來的修士，竟連歸墟最基本的景象都能看得目瞪口呆。
    若不是忌憚沐風雲的聖皇之資，這些人保準會前來嘲笑羞辱一番。
    鍾素素察覺到周圍的視線，輕輕拉了拉沐風雲的衣袖，低聲道：
    “沐公子，我們進去吧。”
    沐風雲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態，但他心性豁達，倒也不以為意，隻是摸了摸鼻子，坦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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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鍾姑娘見笑了，此地……確實超乎沐某想象。”
    他這份不矯飾的坦然，反而讓鍾素素覺得他更加真實可愛，抿嘴一笑，引著他向內走去。
    就在沐風雲等人踏入那宛如仙家洞府般的客棧後不久，街角陰影處，兩道身影悄然浮現。
    他們身著與之前沙家艦船上護衛製式相似的衣袍，隻是顏色更為深沉，氣息也更為內斂。
    兩人望著沐風雲等人消失的客棧大門，臉色凝重無比，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悸與難以置信。
    “少主的氣息……徹底消失了。”
    其中一人聲音幹澀地說道。
    “還有黑煞、風煞兩位大人的氣息也……”
    另一人補充道，手中一塊羅盤狀的法寶正閃爍著微弱而混亂的光芒，指向城外混沌虛空的方向。
    “大事不好！必須立刻稟報！”
    兩人不敢怠慢，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不多時，一艘造型猙獰、通體漆黑的沙家艦船，悄無聲息地駛離了西煌城龐大的港口，如同一條隱入深海的惡鯊，衝向城外無垠的混沌星河。
    艦船精準地找到了此前爆發大戰的那片虛空區域。
    這裏的能量亂流尚未完全平息，殘留著狂暴的毀滅氣息。
    沙家派來的顯然是精通追蹤探查的好手，他們祭出數件奇特的法器，如同獵犬般在虛空中仔細搜尋。
    盡管沐風雲和鍾賢事後已經盡量清理了痕跡，但在沙家這種底蘊深厚的家族秘法麵前，依舊難以完全抹除所有線索。
    “找到了！”
    一名探查者臉色煞白，手中捧著一塊碎裂的命牌，正是沙無痕之物，此刻已靈光盡失。
    緊接著，他們又陸續發現了屬於黑風雙煞的兵器碎片以及一些無法磨滅的血魂印記。
    “黑風雙煞兩位聖皇大人隕落……少主……也罹難了！”
    眾人的心沉到了穀底。
    更讓他們心驚的是，通過一種消耗精血催動的家族秘術——血溯回光術，他們勉強捕捉到了此地殘留的最後幾道強橫氣息。
    除了清晰可辨的鍾賢以及黑風雙煞的魔元印記外，還有一道……一道雖然微弱，卻帶著令人靈魂戰栗的至高威壓的殘留痕跡！
    “這……這是……另一位聖皇的氣息？”
    施展秘術的老者噴出一口鮮血，駭然驚呼。
    這個發現讓所有沙家之人都吃驚不已！聖皇，在混沌歸墟雖算不上特別強大，但在沙家、鍾家這種家族勢力中。
    那可是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的存在，是真正站在家族頂端的大能！
    鍾家的聖皇就那麽幾位，這些時日他們一直嚴密監視，確定除鍾賢外，鍾家再沒有聖皇離開混沌歸墟。
    但現在確確實實有另一位聖皇的氣息，這就說明一個問題，沙無痕的死必然與那位憑空出現的聖皇有關。
    無論真相如何，少主隕落，護衛盡滅，還可能涉及其他聖皇插手，這已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他們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全力催動艦船，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西煌城。
    甚至不惜耗費巨資，通過關係動用了城內的時空輪轉站，直接傳送回了北部灣區域。
    他們必須在第一時間，將這個石破天驚的消息傳回家族！
    而此刻，引發這場風暴的核心人物之一沐風雲，正安然坐在客棧那奢華寬敞的靜室之內。
    他並未急於借助客棧的濃鬱混沌之氣服務修煉，隻是靜靜調息，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果然，約莫一炷香後，靜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沐小友，鍾某打擾了。”門外傳來鍾賢沉穩的聲音。
    沐風雲起身開門，將鍾賢迎了進來。
    室內隻有他們兩人，氣氛與之前有所不同，少了幾分客套，多了幾分凝重與直接。
    鍾賢落座，目光掃過沐風雲依舊垂落的左臂，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首先開口道：
    “沐小友，你的傷勢……”
    “無妨，些許小傷，休養幾日便可。”
    沐風雲語氣平靜，仿佛斷臂之痛微不足道。
    他看向鍾賢，知道對方此來，絕非隻是關心他的傷勢。
    鍾賢點了點頭，沒有再糾結於此。
    他沉吟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
    他心中其實十分好奇，沐風雲最後對沙無痕說了什麽，是否透露了身份或其他信息。
    但這屬於個人隱秘，他不好直接探問。
    於是，他選擇了開門見山，但換了一種方式——坦誠布公。
    “沐小友，你於我鍾家有救命大恩，有些情況，鍾某也不便再隱瞞。”
    鍾賢神色鄭重，接著道：“我鍾家，與那沙家，同屬北部灣三大宗門之一的‘玉真宗’麾下。”
    沐風雲靜靜聆聽，並未插話。
    “然而，宗門之內也非鐵板一塊。”鍾賢繼續道。
    “玉真宗有三位化虛境的大能老祖坐鎮，我鍾家，追隨的是‘雲渺老祖’一脈。而沙家，則投靠在‘血戟老祖’門下。”
    化虛境！沐風雲心中微震，這是聖皇之上的境界，乃是真正掌控規則，虛空造化的恐怖存在。
    “因分屬不同派係，這些年來，我鍾家與沙家明爭暗鬥不斷，積怨已深。”
    鍾賢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疲憊與憤懣。
    “但一直以來，雙方都維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上，直到……十年前。”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似乎有些不願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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