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老天站在了他們這一方，他跑在街道上，雪始終下的不大，零零散散，飄飄蕩蕩，落地基本就化掉了。
    隻是天變冷了，看樣子要結冰。
    溫長寧此刻無比慶幸自己是隱身的，否則他現在什麽都做不了。
    穿越一遭有了金手指。
    在去詔獄之前，溫長寧想起顧長晏的傷，於是先去了一趟醫善堂。
    站在醫善堂門前，溫長寧查看周圍，見沒有人，他湊近門鎖，掏出鐵絲撬鎖，不一會兒鎖哢嚓一聲開了。
    閃身進入後，溫長寧在黑暗中又掏出火折子照明，一陣翻找。
    一年多的時間，他已經將草藥認的七七八八，但還不會診脈開藥，溫長寧很有自知之明地先尋找藥瓶和藥膏。
    最主要的是金瘡藥和補血丸之類的。
    醫善堂的人將這些藥碼的整整齊齊並貼上了標簽，很方便現在的溫長寧辨認。
    裝好這些後，他又去翻藥櫃，將覺得有用的藥草嚴嚴實實不透氣地用油紙包好，揣進懷裏。
    未免有人通過被偷的藥材猜到他的意圖，他又抓了很多其他用不到的藥材藥膏藥丸。
    溫長寧過意不去，擔心連累看守醫館的人，走之前將一整大錠銀子作為藥錢放在了櫃台上的顯眼處。
    之後他將醫善堂的門重新鎖好，直奔北鎮撫司。
    北鎮撫司的大門好近，溫長寧利用爬繩輕鬆翻進去，可是麵對詔獄的門，他有些束手無策。
    借著暗淡的月光從外麵看去，詔獄顯得格外陰森肅殺可怖。
    溫長寧盯著麵前的詔獄，一眼不錯嚴肅的看。
    等到詔獄的門打開，有錦衣衛出來時，已經淩晨三點，溫長寧趕緊小心翼翼地趁機進去。
    詔獄裏麵牆壁上掛著火把，要比外麵亮堂。
    溫長寧摸不準方向，獨自摸索著，然後在前麵的一個刑房中見到了被綁在刑架的顧詡，還有一個拿著鞭子的錦衣衛。
    溫長寧停住腳步，看著和以往截然不同的顧詡，現在的顧詡全然沒有了以往的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架子，他現在披頭散發，渾身狼狽，穿著的囚服破破爛爛，血痕累累。
    從被抓到現在也不過兩個小時而已，他們就迫不及待的審問拷打犯人。
    寒意自腳底升起，如過了電般一路竄到頭頂，溫長寧身心發冷。
    他的耳邊傳來淒厲的痛呼聲和鞭子抽在身上的破空聲還有時不時的逼問聲，他不想看的，但腳底卻像生了根，不知懷著什麽樣的心情邁不開腳步。
    好一會兒，一切聲音都停了，一名錦衣衛罵罵咧咧的走出來，溫長寧不再停留。
    這個牢獄很深又很大，越往裏麵走，光線越是暗淡，溫長寧的視線受到的阻礙也越來越大。
    終於，溫長寧在一處偏僻又很昏暗的牢房中找到了顧長晏。
    看到人的第一眼，明明看不清楚什麽，但溫長寧的眼眶就是突然紅了。
    他知道周圍的牢房沒有人，不用怕說話會暴露自己。
    他靠近木柵欄，蹲下身，輕輕喚道：“長晏……”
    靠牆坐著的顧長晏聽到熟悉的聲音，抬起頭看過去，晦暗的空氣中，意料之中什麽也沒有看到。但對溫長寧的出現他竟莫名的毫不意外。
    剛剛他已經被拷問了一遍，身上的傷密密麻麻的痛著，全身冰冷，受傷的腿他已經感受不到知覺。
    遭此痛徹心扉的變故，顧長晏已經沒有活著的欲望。
    他理應要陪著父親下地獄。
    默了默，顧長晏沒有靠近，隻是聲線溫和道：“你走吧，不用再管我……”
    “你胡言亂語些什麽？！”溫長寧聽到這話，突然心中很生氣，他費勁來詔獄，不是來看顧長晏這個尋死的樣子的。
    “我怎麽可能不管你，我們認識這樣久……”
    顧長晏打斷了他的話，“沒用的，證據確鑿我父親會被抄家誅九族，非是冤案錯案翻不了身，顧家人也不會有好下場。”
    溫長寧聽的啞然，好半天才道：“你父親早就在做壞事，偏偏如今才被挖出來，是皇帝要搞你們家的。”
    他說的篤定，像在陳述事實。
    現代教育將他教的很好，他不是對這些一無所知的，他之前隻是不關心這些。
    “……嗯。”
    “為什麽？”溫長寧不明白為什麽偏偏皇帝現在才找茬。
    “陛下龍體欠安，但太子……難堪大任，而我父親……野心很大，想來是陛下覺得太子壓不住我父親，所以先替太子消除隱患。”
    顧長晏雖然還沒有進朝廷，但從小耳濡目染又一心科舉早做準備，一逢遭難就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但他也是第一次將對儲君的評價說出口。
    溫長寧聲音幹澀，緩慢卻又堅定道：“總會有辦法的，實在不行我帶你逃獄，這對我來說不是難事，天地之大我們換個地方生活。”
    又道：“你挪過來點，我給你處理傷口。”
    對溫長寧來說，什麽都沒有性命重要。
    但是，顧長晏不是的。
    他的心中有另一個標準約束，它適合又迎合祈朝，哪怕這個標準現在讓他身心煎熬，痛不欲生，他也不覺得它有錯。
    所以，他聲音平緩拒絕道：“不用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親所為，我也理應承受後果。”
    溫長寧聽的想深吸一口氣，但牢獄裏的空氣實在太過糟糕，這一口氣他沒有吸完就呼出口，握緊拳，隨後聽不出情緒地問：“你是這樣想的？”
    “嗯。”顧長晏回答的沒有猶豫。
    在這樣的生死關頭，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溫長寧才明悟過來他和顧長晏的思想差異原來這麽大。
    “狗屁！”明悟過來的溫長寧終於忍不住了，咬牙切齒罵了句髒話。
    哪怕成為階下囚，現在的顧長晏聽到溫長寧的髒話也忍不住愕然，臨到死才聽到溫長寧第一次說髒話，如果不是藏得深，那就是他真的惹溫長寧生氣了。
    可是他又不明白溫長寧為什麽生氣，他隻是在陳述事實，這個道理人人都該是懂的。
    最後他給自己最合理的解釋是溫長寧真的很擔心他的安危。
    他想，他三生有幸，結識溫長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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