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三年，冬，礽都郊外慈光寺。
    大門外拿著掃帚的和尚問：“施主，你要借宿？”
    顧長晏點頭，禮貌微笑，“對，我來礽都參加明年春闈，隻是京城裏的逆旅都已住滿，貴些的客棧我住不起，聽說慈光寺出家人慈悲為懷，我便厚著臉皮來叨擾了，我可以付錢，隻求有一處安靜溫書的地方。”
    假的，他隻是為了避免在京城裏碰到認識他的人罷了。
    省的到時候那些熟人尷尬。
    就如溫長寧說的家鄉話：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他很善解人意的，在殿試前還是不讓他們受到驚嚇好了。
    溫長寧在一旁看的樂嗬，風起現在撒起謊來真是張嘴就來。
    “……行吧。”慈悲為懷的和尚還是沒忍住問：“你懷裏的這隻狗……？”
    顧長晏抱著一條小黃狗，正哼哼唧唧地拱著抱著它的人的胸膛。
    因為旁邊溫某人正拿一根草在逗弄它。
    “哦，它叫小泰克。”顧長晏繼續微笑，“方丈放心，在此借宿期間它不會在慈光寺吃葷的。”
    這叫寵物和主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泰克是溫長寧起的名，從小時候看的動畫片裏找的靈感。
    這位和尚沒認出來眼前之人是慈光寺從前出手闊綽的大施主。
    差不多三年過去，顧長晏早已褪去當初的青澀，身姿依舊挺拔如鬆，氣質斐然…而獨特，棱角分明，俊美成熟，並且禮貌有加，臉上還帶著給人好感的笑意。
    整個人給人一種類似於如沐春風的感覺，尤其那雙狐狸眼，清而不透，但很吸引人。
    現如今，從前認識顧長晏的人咋一見到他也要猶豫是不是他。
    和尚說：“施主跟我來吧。”
    “……稍等。”
    顧長晏歉意一笑，去一旁樹下將騾子牽過來，車上是他和溫長寧全部的家當，滿滿當當。
    看到這一幕的和尚：“……”
    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問：“施主一人出的遠門嗎？”
    “是呀，我運氣不好，無親無友的。”顧長晏苦笑。
    和尚以為自己問到他的痛處了，歉意阿彌陀佛一聲，不再多言。
    進入寺裏，和尚善意的對顧長晏說：“貧僧先去請示一下住持，施主不必擔心，悟妄住持慈悲為懷，不會將遠道而來的客人拒之門外的。”
    “多謝。”顧長晏客客氣氣地道謝，手裏的小黃狗剛剛已經連同騾子車交給寺裏的他人了。
    一旁的溫長寧有模有樣地學他拱手。
    到了佛殿門前，顧長晏停下腳步，行了一禮，道：“方丈勿怪，我就不進去了，我這不堪的樣子實不好見住持，等之後我沐浴焚香過再來誠心拜謝悟妄住持。”
    悟妄認識他，才三年過去，肯定還沒有忘記他的樣貌。
    再等等吧。
    他這麽說，和尚也隻好作罷，自己進去，悟妄住持在裏麵禪修。
    顧長晏恭恭敬敬等在外麵，溫長寧站直。
    裏麵，和尚恭敬地對跪在蒲團的悟妄住持說明了一下情況。
    完畢，慈眉善目的悟妄輕聲問：“漠州來的？”
    和尚：“是的，漠州學子顧風起。”
    悟妄住持不再說什麽，擺擺手讓他去吧。
    不一會兒，那個和尚出來，他領著顧長晏去一處禪院。
    一間屋子，一處小院，清清靜靜，很適合讀書。
    飯食由慈光寺提供。
    如此，溫顧二人在此安頓下來。
    傍晚兩人吃過飯，洗過澡。
    顧長晏坐在門檻上搓洗兩人的衣裳，他旁邊還放著一條矮凳。
    此刻在旁人看來多餘的凳子上坐著溫長寧，他正在逗小泰克。
    “汪汪……”小泰克歡快地搖著尾巴，和一團空氣鬥智鬥勇。
    本來慈光寺有專人可以趁著將顧長晏的衣裳也一並洗了，但是顧長晏客氣地拒絕了。
    這件事不能借他人之手。
    因為一個人穿兩個人的量真的很奇怪。
    本來溫長寧是和顧長晏一塊洗的，但是顧長晏先讓他陪小黃狗玩會。
    行吧，陪玩怎麽不算是一種活呢。
    照顧寵物情緒懂不懂，不能讓狗狗小泰克打擾大人顧長晏幹活明不明白。
    溫長寧轉頭看顧長晏，這人正在認真地搓洗衣服，像當年在聽春亭書房裏對待功課一樣認真。
    當年歲月靜好，如今也有一番別樣的歲月靜好。
    似有所感，顧長晏停下手中動作，也轉過頭，鴉羽般的睫毛忽閃，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眼眸明亮，狐狸眼的主人問：“怎麽了？”
    “哎呀，你閃到我啦！”溫長寧突然小小的誇張地用手擋住視線。
    雖然不懂溫長寧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但是不妨礙顧長晏開心。
    他勾著唇角，學著問：“我怎麽…閃到你了？”
    “你，顏值逆天。”溫長寧笑著調侃道：“好看，看不膩。”
    好直白，顧長晏心想。
    但下一秒他從心道，有來有往，“其實……你也是。”
    “我知道的哦。”溫長寧可裏可氣地說，星光好似點綴在他的桃花眼裏，一笑萬物暖。
    “汪汪……”小泰克突然嗷嗚了兩聲，咬住一團空氣，布料的感覺。
    溫長寧低頭一看，小泰克正叼著他的衣角不撒嘴。
    狗狗的鼻子靈，雖然小泰克看不見溫長寧，但是它可以通過嗅聞找到那團奇怪還對它很好的空氣。
    這條狗還不滿兩月。
    當初幹完大事的溫顧二人回到野山村生活。
    顧長晏一直記得溫長寧說過想養隻狗。
    野山村窮，人都不一定吃飽飯，但是隨著邊疆戰爭的結束，當兵的歸鄉，怎麽也會好起來的，未來一片光明。
    可未來不關當下的事，眼下野山村沒幾家養狗的。
    隻有鄧裏正家有一條正值壯年的母狗。
    可巧，那隻母狗今年下半年懷崽了。
    顧長晏和溫長寧打起了它孩子的主意。
    鄧裏正一家肯定會將狗崽子送人，那麽送誰不是送呢。
    兩人一直等到它生下狗崽，要了一條，公的，養了幾天。
    之後他們告別鄉鄰，趕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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