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溫長寧和顧長晏穿著夏季睡衣盤腿坐在床上，一言不發地麵對麵將要共商大事的樣子。
    兩個人手裏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
    屋裏放著冰。
    屋外蟬鳴喧囂。
    大晚上不睡覺的二人睡不著。
    燈光昏暗的視野裏，溫長寧的神情藏在陰影裏瞧不分明。
    良久過去，隻聽他幽幽道：“小瑜說他母親是投井自殺的……”
    親生母親死的時候，楚瑜也三歲了。
    這個年紀的孩子記性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
    當年發生的具體事情三歲小孩根本不清楚。
    可是秦王府後宅的女主子們說他不是王爺的孩子，說他是個野種，清水碗裏的血沒有融合，還有當時父王厭惡的眼神，以及……母親最喜愛什麽花，楚瑜卻記了十多年。
    當初容側妃被叫去主院，然後就被關押了起來，當晚她在那處偏院投了井，曾經身邊的丫鬟仆從也被迅速處理了。這些是後來楚瑜慢慢拚湊出來的經過。
    那時也是容家倒台之際。
    溫長寧當時在清心殿聽完楚瑜說的話整個人都是懵的。
    眼睛瞪大，半張著嘴，表情空白得像個傻子，可惜被遮目的楚瑜沒有看到玉蘭罕見的失態。
    沒有人可以理解溫長寧當時的心情，他聽完真的不明白，很不明白，非常不明白：
    楚瑜是有五分像容家人，可是剩下的幾分全隨了他那如今當了皇帝的“父親”的樣貌！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古代沒有親子鑒定，除去那傻透了的滴血認親，相似的容貌就是最有利的證明啊！
    好不容易腦子找回理智，溫長寧心情複雜地問楚瑜：“你……有多久沒有見過皇帝了？”
    當時的楚瑜沒有絲毫猶豫地說出：“十一年。”
    好家夥，從被認為不是親生的開始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溫長寧對這一係列的發展震驚極了，懷著震驚的心情他安慰完楚瑜才腳底發飄地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冷靜了下來，溫長寧終於可以轉動腦子思考這件事了。
    楚瑜如果真的不是楚桓的孩子，那麽他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楚瑜母親真的會…或者說敢出軌嗎？
    皇帝楚桓有這麽心善？被綠了還能說一句“稚子無辜”？
    說笑呢。
    他可是連自己親哥的孩子都不放過的狠人。
    嘶，不對。
    想到這裏的溫長寧總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麽，又漏了什麽。
    已知：現如今皇帝是真的在讓楚瑜自生自滅，太後在背後保楚瑜。
    如果楚瑜血緣上的父親不是楚桓，那是誰？
    太後為什麽要保楚瑜？總不可能無緣無故吧。
    溫長寧：……
    ……不會吧？
    話說先太子楚瑄長什麽樣子啊？
    微胖，沒…楚桓好看……？
    溫長寧遍尋腦海中的記憶，很遺憾地發現自己想不起來了。
    他三年沒見過也沒想起過這號人，三五年前也就見過寥寥幾次。
    如果說再見到楚瑄，溫長寧可以認出來他是楚瑄，但現在要他說楚瑄長什麽樣子，很抱歉，記不起來了。
    ……眼下等溫長寧將楚瑜告訴他的和自己的推測一股腦說出來，顧長晏的扇子早就處於靜止狀態了。
    顧長晏本人：“……”
    他深深皺眉，悄悄偏頭深呼吸一口，他…他需要緩緩。
    溫長寧沒閉嘴，還在發表著感受：“很震驚吧？我當時聽到這些話的時候震撼極了……”
    末了沒忍住，他小聲嘀咕一句：“貴圈真亂啊。”
    聽到這話的顧長晏：“……”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心裏想著正事，聲音艱難道：“是他們，不關我的事。”
    溫長寧：“……”風起，你關注的重點是不是錯了？
    其實
    古往今來貴圈裏都不缺少見不得人的事情，隻不過封建時代的會更加殘忍絕望。
    但是溫大少在現代因為家庭原因活的“單純”。
    而從前在顧府時顧長晏就從來不同他說權貴皇室暗地裏見不得人的混亂血腥醃髒之事，甚至會有意避免他聽到見到。
    溫長寧的眼睛太幹淨了，當時還沒有真正了解溫長寧的顧長晏心裏已經覺得不該讓溫長寧知道這些事情了。
    加上顧府後院人員構成在當時的權貴圈子裏簡直簡單到令人發指，顧詡這個人也都是在外麵亂搞，從不帶人進府裏，當時的溫長寧也不會仗著隱身去窺探他人的後宅之事。
    當初的顧公子也沒有利用過溫長寧的隱身。
    所以，溫長寧對“此”完全不知情，才能在穿越五年後調侃一句貴圈真亂。
    隻是眼下顧長晏為什麽需要緩緩——見不得人的事情顧長晏從前見多了，但是真沒見過混淆皇室血脈的。
    這可是在皇權至上的時代。
    顧長晏沒在意自己說的傻話，說完心裏皺眉，開始冷靜地思索起來，他倒是還清楚記得先太子楚瑄的樣貌，隻不過……他沒見過楚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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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楚瑄和楚桓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兩個人當然長的像。
    所以問題來了，緣生說楚瑜長得像楚桓，那也意味著楚瑜會像楚瑄……？
    如果這一切都是誣陷的，那背後之人可夠狠的，好像根本沒有可以證明清白的了。
    顧長晏想到什麽，低聲問：“緣生，我記得你說過滴血認親是假的，基本上任何兩個人的血液都會融合在一起，為什麽皇帝和楚瑜的融不了了？”
    兩人相處幾年了，天南地北、上天入地、古往後來什麽都聊過幾句。
    在野山村的時候顧長晏聽溫長寧說了幾句關於滴血認親的。
    眼下聽到顧長晏真心實意的困惑，溫長寧稍微睜大了眼睛，腰瞬間挺直了，手一拍膝蓋，嘶了一聲說：
    “忘了和你說了！清水裏加入明礬會使血液不相融的！”
    顧長晏歪頭，眸子直視著溫長寧的，不明白為什麽。
    溫長寧見此放下扇子，連比帶劃的三下五除二解釋了一下為什麽。
    顧長晏恍然大悟了七分——畢竟物化生還沒有學透。
    解決了這個困惑，他道：“所以，我們應該沒辦法知道楚瑜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了，除非這件事是被誣陷的，我們找出幕後黑手。”
    對於顧長晏的總結溫長寧沒反應，突然他說起了另外一個困惑：“小瑜他母親真的會在婚內出軌嗎？”
    明明他們討論的是很嚴肅的問題，顧長晏腦海裏還是不合時宜地閃過一個想法：也隻有緣生會語氣平常地說一個女子婚內出軌了。
    哪哪都新奇，話新奇，內容也新奇。
    不過顧長晏不耽誤正事，嘴裏分析道：“不清楚。不過我記得先太子風評不佳，喜愛尋花問柳，且跋扈恣睢，樣貌氣度也不及他的弟弟……說實話，從我知道的情況上來看，先太子比當時的秦王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容二姑娘應該…不會喜歡他吧。”
    顧長晏是真的在很認真的分析，客觀公正，正到發邪，拿到外麵會玩完的程度。
    溫長寧聽的認真。
    顧長晏說完，他補充：“所以容二姑娘也可能是被脅迫的。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小瑜真的不是皇帝的親生兒子的基礎上。”
    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沒有百分百的證據，兩人就是孽在楚瑜的親生父親必是在楚瑄和楚桓兩人之間了。
    問就是楚瑜那張像楚桓的臉。
    商量來商量去，發現楚瑜必須得是楚桓的親兒子。
    最終兩人躺下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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