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三個月中作為大人的溫長寧也不是隻顧著投喂孩子了，他還是有些發現的，起碼他發現皇帝是真的很不待見這位四兒子，任其自生自滅了。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因為楚桓冷漠的過於不作為，不想讓楚瑜自生自滅又藏在暗中的人顯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宮女，看衣著品級挺高。
    溫長寧是某一天在禦膳房注意到她特殊，俗稱大膽又鬼祟，的行為的。
    禦膳房，溫長寧怎麽可能不去瞧一瞧，看一看呢。順帶一提，此人想賄賂一下禦膳房的人給楚瑜加點餐，但是沒那麽多錢，目前階段是進宮前“連吃帶拿”，性價比高。
    跟著出門，溫長寧瞧見那個宮女在賄賂禦膳房的人，隱約聽見清心殿的話語之類的。
    溫長寧眨眨眼，心裏一瞬間明白了。
    難怪楚瑜在這吃人的皇宮裏沒被餓死——雖然也沒怎麽吃飽過。
    他果斷跟在這名宮女身後，看著她進慈寧宮，看著她回到太後身邊。
    哇哦。
    幕後大boss出現了。
    這位養尊處優的太後，比之當年做皇後時看起來老了很多。
    她們沒有說什麽，一副盡在不言中的樣子。
    旁若無人觀看的溫長寧頭頂慢慢冒出問號，怎麽回事？
    隔輩親？
    隨即心裏嗬嗬，這猜想自己都不信。
    回頭溫長寧將這個發現告訴了顧長晏。
    末了兩人總結：線索不夠，有待挖掘。
    八月初一悶熱的下午，溫長寧待在清心殿和楚瑜一起啃涼糕、喝涼茶，扇扇子。
    顧長晏在加班。
    楚瑜突然“看”向溫長寧，那似少女的音調軟軟的，說：“玉蘭……”
    溫長寧放下茶盞，笑著問：“怎麽了？”
    楚瑜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
    這個小孩的氣色比溫長寧三個月前見的要好很多，整個人胖了些，也變得外向了些——僅對溫長寧。
    別說，顧長晏的俸祿還不錯。
    用皇帝發的工資養皇帝的兒子，想想夠“刺激”。
    這邊楚瑜乖乖道：“……我想聽你繼續講那個故事，可以嗎？”
    溫長寧失笑，“好啊。”
    那個故事，《哈利o特》係列書籍，暢銷現代世界，眾所周知的巫師和魔法世界。
    溫長寧刪刪減減地講了一些給楚瑜聽，這小孩挺愛聽的。
    溫長寧不是個“好”老師，現代的東西他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不想講的時候就講故事。
    比如今天，該講火焰杯了。
    溫長寧邊回憶著劇情，邊繪聲繪色地用祈朝聽得懂的話說給楚瑜聽。
    這一次的故事中，哈利第一次麵對朋友的死亡。
    楚瑜聽完，心裏有些難過，可他問：“世上真的有閃回咒嗎？”
    “……沒有。”溫長寧放緩了聲音說：“在一開始我就說了，這個魔法世界存在於每個相信的人的心中。”
    楚瑜明白了：客觀唯心主義。
    他執拗地問：“那世上有鬼嗎？”
    “……我沒見過。”溫長寧視線落在楚瑜身上，這孩子好像想得到一個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麽的答案，到嘴邊的沒有轉了個彎。
    他又反問：“小瑜，你怕鬼嗎？”
    楚瑜低下頭在想著什麽，沉默良久。
    溫長寧耐心地等待，心裏有了些預判。
    最後他聽到楚瑜說：“……我不知道，從前她們都說我母親會變成鬼，所以我不怕鬼，我希望她來看我，但是別人都說鬼吃人，我不想死。”
    十四歲的楚瑜在試探著敞開心扉，雖然稚嫩，但意外的真誠。
    溫長寧眸中染上笑意，順著話溫聲問：“那你信別人說的話嗎？”
    楚瑜想了想，用他那獨特的嗓音說起另外一件事：“三年前父皇登基，我當時住在冷宮裏…那天晚上他們去欺負我，想把我倒吊在宮門前的一棵樹上，然後我們突然……遇鬼了，不遠處傳來不似人發出的聲音，尖利陰森，說要吃人，還有什麽東西砸到了他們身上，他們嚇破了膽跑了，後來父皇給我換了住處。所以我不信。”
    十一歲的孩子永遠記得那個恐怖的夜晚。
    欺負他的人被突然冒出來的惡鬼嚇跑了，隻剩下他一個人麵對吃人的鬼，當時的楚瑜害怕極了，不敢抬頭，縮在角落。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也會煎熬，瑟瑟發抖的楚瑜蜷著身子將臉埋在膝蓋，腿軟。
    可是一直等到心裏的恐懼消散的差不多了，楚瑜也沒有等到帶他下地獄的鬼。他悄悄抬頭，夜色中什麽也看不見，但楚瑜莫名覺得那個鬼已經離開了，就好像……那個“鬼”隻是出來幫他趕走壞人。
    聽完這些話溫長寧心裏一怔，沒想到是因為這樣楚瑜才不信的。
    楚瑜要的答案不是是或者不是，而是善意。
    他好像明白了楚瑜心裏的期待。
    下一瞬溫長寧笑了，眸中笑意璀璨，輕輕道：“好吧，你的不信是對的，因為……世上根本沒有鬼，隻有【玉蘭】。”
    楚瑜被這句話硬控在座位上，臉上的表情空白又茫然。
    好半天他反應過來玉蘭說的話是什麽意思，說出的話都帶著不可置信和顫抖：“是…你……？”
    問出口的瞬間楚瑜心裏又覺得理應如此，也隻有玉蘭可以在皇宮裏來去自如了。
    溫長寧爽快承認，這又沒有什麽不能對著楚瑜承認的。
    況且做好事不留名也不是這麽個情況。
    他道：“是我，當時看見有人以多欺少，因為見不得這些，於是我就扮鬼嚇唬了他們，沒想到那個‘少’就是你，抱歉。”
    楚瑜搖頭，說不出話來，他摸索著走到溫長寧身邊，用從魔法故事中學到的東西抬頭問：“我……可以和你擁抱一下嗎？”
    在“之乎者也”和“現代文明”中，這一次楚瑜大膽選擇了後者。
    溫長寧笑著張開雙臂抱住了楚瑜，兩人的體溫透過單薄的衣衫傳導到對方身上。
    在這個悶熱的季節這樣很熱，但兩個人抱了很久。
    最後楚瑜問：“玉蘭，你想知道我娘親是怎麽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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