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溫長寧病了。
    許久沒有生病、身體倍棒的人，如今小病了一場。
    本來溫長寧自己沒有發現，以為乏力疲倦是因為趕路造成的，還有精力逗狗。
    直到顧長晏瞧著他臉色不太對，用額頭貼了貼他的額頭，然後……自己的臉被嚇白了。
    哦，發低燒了。
    溫長寧後知後覺給自己下了病症，心想是因為昨晚著涼了嗎？
    當事人表情淡淡，好像不在意，而顧長晏被這個變故嚇了個半死。
    他聲音一時間都在顫抖：“緣生，你感覺怎麽樣？”
    “還行，是低燒，別擔心。”
    馬車上備的有藥，溫長寧自己就是大夫，可是顧長晏根本不放心，當機立斷變道，去了最近的縣城，全然忘了自己的任務。
    找好醫館，看有經驗的大夫。
    被同行把著脈時溫長寧腦子暈暈乎乎的。
    雖說病來如山倒，可是他感覺還行，就是渾身沒勁。
    大夫下筆前，顧長晏叮囑道：“用好藥。”
    溫長寧沒吭聲，風起現在草木皆兵，估計心裏還想著“東西貴不一定好，但好東西一定貴”。
    大夫寫藥方的時候，渾身沒勁的溫長寧還有心思看人家寫的方子。
    一個字：好。
    兩個字：好貴。
    藥是在醫館裏煎好的，很苦，還沒喝就有一種提神醒腦的效果了。
    顧長晏本想喂他，溫長寧坐在病床上搖腦子拒絕，等藥放溫後接過來一口悶了。
    “……！”
    “真苦——”溫長寧滿嘴苦澀地訴苦，胃裏翻江倒海，心也被腐蝕苦了。
    他是大夫沒錯，可他也不愛喝中藥啊！
    喝完藥的溫長寧神情變得懨懨的。
    顧長晏心疼地摸摸他後腦勺，另一隻手掏出“早有準備”的飴糖。
    將糖喂進溫長寧嘴裏，他捂著溫長寧的眼睛，輕柔地晃了晃，哄道：“不苦啦不苦啦……”
    可能因為嘴裏嚐到了甜味，溫長寧的心又突然甜了起來，唇角微微上揚，眼睫毛在顧長晏手心中忽閃忽閃的。
    室內無人，站在床邊的顧長晏彎腰，吻了吻溫長寧的嘴唇，將他嘴角的藥汁卷入腹中，連帶著一絲絲唇縫間露出來的糖的甜味。
    味覺上的同甘共苦成就，get.
    低燒中還被捂著眼睛的溫長寧聲音懶洋洋道：“偷親我？”
    “嗯……”顧長晏直起身，認真道：“給緣生去苦。”
    “希望寶貝早點好起來。”
    “……”
    ……
    今天不能趕路了。
    顧長晏在醫館附近找了家客棧，打算今晚住在這裏。
    你要說趕路去越州城，不可耽誤。
    搞笑。
    趕個屁。
    顧長晏隻知道溫長寧生病了。
    他們訂了一間房。
    溫長寧沒胃口，晚飯沒動幾筷子，顧長晏眨巴眼，眼巴巴地看著他也不說話，溫長寧又多饒了好幾口。
    晚上顧長晏給泰克搭了個窩，放置在床榻旁邊的地板上。
    溫長寧的燒已經退了，但是顧長晏放不了一點心——低燒是會反反複複的。
    夜間，兩人同床共枕。
    顧長晏摟著溫長寧，哄人睡覺。
    他甚至用溫長寧曾經給他唱的童歌當“搖籃曲”：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緣生也是小星星，好像我的小寶貝……”
    顧長晏今天的行為變得很是黏糊，這般幼稚肉麻的話也能張口就來了。
    溫長寧有些無奈，又更是心疼。
    他靠著枕頭往後仰頭，笑道：“拿我當三歲小孩哄啊？”
    顧長晏湊近，拿嘴唇貼了貼他的額頭，說出的話都讓溫長寧從額頭到心髒感到灼燙：
    “不是，是拿寶貝哄。”
    “……我沒那麽脆弱，風起可以安心些。”
    顧風起放心不下一點。
    “風起？”
    “……”
    “甜心？”
    “……我在。”
    “我是凡人，又不是神仙，哪有人不生病的。”
    顧長晏摟緊了自己的愛人，用一隻手輕輕捋著他的背，實話實說道：“……我盡量克服。”
    克服什麽呢？
    克服埋藏在骨肉心血中的恐懼
    ——恐懼死神帶走他的愛人。
    尤其是生病的時候，大多數時候人在這一刻都是無能為力的，更何況是在醫療條件落後的大祈。
    有時候顧長晏也胡思亂想過，希望自己的緣生在家鄉一輩子安康幸福。
    哪怕此生不曾相識，不曾結緣……也好。
    相依為命……有時候也是一種可悲的詛咒。
    ‘別讓他遇見溫長寧，別讓他愛上溫長寧，就讓溫長寧在家鄉老死吧。’
    當年在野山村時溫長寧的高燒不退，自此燒出了顧長晏的ptsd.
    顧長晏見不得溫長寧生病。
    誰都可以，唯獨，唯獨溫長寧……不行。
    貪一人的信徒又想向根本不存在的神佛祈禱了。
    “風起。”
    “我在。”
    “幸好你沒生病。”
    “……我倒希望是我生病了。”顧長晏的語氣真心實意。
    “我很自私的。你生病了，我會心疼，可是我不想心疼。”
    更不想你生病。
    溫長寧直視著顧長晏的狐狸眼眸，輕輕道：“我也不想你心疼。”
    那種心疼誰體會誰知道，不好受，心被絞成了碎渣。
    “所以我以後盡力不生病，你也要盡力，知道嗎？”
    顧長晏聽得心軟的一塌糊塗，喉頭酸澀的要命。
    好半晌，他道：“好……”
    像是在發誓，發誓我盡力，你也要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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