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庭玉眼眶一下就紅了，死死握著石榴，嘴唇輕顫著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溫長寧……今天是臘月十二。”
    ——我們第一次“遇見”也是在這一天。
    臘月十二，宜出行。
    八年後的今天。
    臘月十二，易相逢。
    是初見，亦是久別重逢。
    白庭玉最近一直在讓人注意顧風起家的情況。
    安平縣發生了那麽多事情，溫長寧的名字混在其中傳進朝堂。
    今日下午顧風起回來了，白庭玉知道，聽下人說顧風起還帶回來一個人。
    白庭玉不知道當初溫長寧為什麽一直“躲躲藏藏”，就像他不知道為何如今溫長寧“現於人前”。
    但是他知道自己有機會見到自己神交已久的信友兼好友了。
    可是人啊，“近鄉情更怯”。
    白庭玉膽怯了，後麵薛衡又找來。
    兜兜轉轉，沒想到最後也是因為“冪蘺”。
    那麽多年，那麽多封信，卻隻在“初見”之際聽到過信友的聲音。
    此後白庭玉總是在回憶那道聲音，讀溫長寧的來信時甚至會試著帶入他的聲音。
    當年顧長晏在詔獄中說：“長寧是獨一無二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存在。”
    這一刻，就在見到溫長寧的這一刻，這句話在白庭玉心中具象化了，他想他的友人原來這般耀眼奪目啊。
    第一次對視，溫長寧透過白庭玉的眼睛，好像讀懂了他的情緒。
    他一把抱住了白庭玉。
    一旁的顧長晏眼疾手快攔住了欲上去阻攔的薛衡，泰克齜牙咧嘴的咬住這廝的衣擺。
    溫長寧眉眼帶笑，嗓音輕輕一字一頓道：“好、久、不、見。”
    朋友見麵，本該見笑。
    但是白庭玉有點想哭。
    良久他才穩著語氣道：“溫長寧……整整八年啊……我原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呢。”
    薛衡聽得眼皮一跳，臉色難看。
    白庭玉紅著眼眶，慢慢回抱住溫長寧，一隻手還抓著他給的石榴。
    一抱泯思念。
    過了片刻，白庭玉主動鬆開手。
    不知從何說起。
    嗯……四個人。
    白庭玉在看自己的好友，顧長晏在看自己的男朋友，薛衡眼神不善地在看自己的“情敵”。
    被看的溫長寧：……就，可能有點無語。
    他閉了閉眼，主動開口道：“天色不早了。”
    白庭玉的心情激動異常，聽到這話下意識道：“我們秉燭夜談！”
    “白庭玉！”薛衡忍無可忍，眼神危險。
    顧長晏看了看這廝的嘴唇，又看了看白庭玉水光瀲灩的唇瓣，又沉默了。
    他覺得秉燭夜談……不太合適，可能。
    白庭玉轉頭看向薛衡時已經恢複了麵無表情。
    他們總是在糾纏，從不低頭。
    溫長寧像看不懂氣氛似的，問白庭玉：“你和這廝在一起了？”
    連個眼神都懶得給薛衡。
    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問了，溫長寧看不懂這兩個人的感情。
    就莫名覺得挺糟心的。
    白庭玉沉默幾秒，目光是看向薛衡臉的，在他的注視下含糊不清“嗯”了一聲。
    溫長寧“無話可說”了：“哦……”
    以後見麵再細聊吧，今天一切都太倉促了。
    說實話，站久了還挺冷的，寒風實在凜冽。
    最後，溫長寧對白庭玉語重心長道：“如果他糾纏你，可以來找我幫忙。”
    一旁的薛衡黑了臉，這話傻子都知道是對他的敲打。
    白庭玉眼底劃過訝異，薛衡這種狗脾氣的人聽到這話居然沒有暴跳如雷，看來溫長寧真的有辦法。
    他笑了笑，少年感依舊，“謝謝。”
    趁著見麵，忽視薛衡這廝，溫長寧心情還不錯的向白庭玉介紹了自己的狗兒子。
    說來說去，都很巧。
    這次告別，一直默默打輔助的顧長晏總算沒有像上一次被某個人遺忘。
    白庭玉認真地說：“風起，再見。”
    顧長晏看了他一眼，拿出兩個柑橘遞給他，半開玩笑道：“感謝你這次沒忘掉我這個大活人。”
    當年在詔獄中他想將一個人托付給白庭玉，事沒有成，但是顧長晏始終感激白庭玉的保證。
    “走吧。”身旁的溫長寧在喚他。
    顧長晏轉身，輕快道：“來了……”
    看著他們並肩而去的背影，背影都透露出一股親密，旁人好像永遠融入不進去，白庭玉久久靜默。
    薛衡突然出聲道：“你在羨慕？”
    “羨慕什麽？”他的話實在令人摸不著頭腦，本不想搭理他的白庭玉還是問了出來。
    “老子一直在死纏爛打，我們的關係不會像他們那樣。”薛衡這話說的“坦坦蕩蕩”，整一個無賴流氓做派。
    他話裏暗含的信息白庭玉花了幾息才反應過來，不覺喃喃道：“……我早該想到他倆的關係的。”
    薛衡：……他也早該想到這一點的
    但是白庭玉不忘回擊：“我羨慕他們幹什麽？隻有你羨慕吧，我隻想娶妻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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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庭玉從來都知道說什麽話最能令薛衡破防。
    薛·羨慕仇敵·衡頃刻間被氣的咬牙切齒。
    ……
    另一邊，溫長寧又在感慨：“沒想到啊，沒想到……”
    這一次顧長晏真心實意附和：“確實沒想到。”
    當時溫長寧指著那個夾道，話“被迫”中斷之際，他覺得自家男朋友所受打擊不小。
    溫長寧心中納悶，京城也不小了，怎麽遇見老熟人還帶趕趟的。
    想不明白，兩個人平安到家。
    他們跨過大門。
    門頂掛著一塊上書“顧宅”的匾額，但沒幾個人知道匾額的反麵其實是“溫宅”。
    顧，溫，他們有一個家。
    趕路可能真的拖累，躺在床上的兩個人隻想睡覺。
    熟睡中，溫長寧一條腿被夾在顧長晏腿間，一條腿跨在顧長晏腰間，姿勢親密，被子將兩個人裹得嚴嚴實實。
    而在他們熟睡之際，外頭不知何時落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紛紛揚揚的雪。
    細雪灑落人間，凡人不知欣賞，隻知擁愛人相眠。
    因為——
    天上掉下來個溫緣生，地上的顧風起隻想擁他入懷。
    等到翌日，二人醒來。
    一打開門，溫長寧打了個哆嗦，卻驚喜道：“風起，下雪了！”
    顧長晏也看，外麵的地上、樹枝上、屋簷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
    雪已經停了。
    他說：“等下的雪多了，我們堆雪人吧。”
    “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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