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幹的人都走了。
    原本在車裏的勤務兵，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車，這會兒正在十米開外的路燈下，低著腦袋數手指。
    楚瑤看了看麵前，開口問：“是找我有什麽事嗎？”
    “楚煜沒死。”宋芮微垂著眼瞼，目光冷淡，又有些探究，仿佛想從楚瑤身上看出些不同來。
    聽到她說出的這四個詞，楚瑤一愣再愣。
    不是因為“楚煜沒死”這個消息。
    而是因為，麵前的人是祁璟的未婚妻，司丞的前未婚妻，不論是那一個身份，她第一句開口的都不應該是“楚煜沒死”。
    似乎是知道她的疑惑一般，宋芮輕嗤一聲，“我的身份很多，宋家這一代的大小姐，司丞的娃娃親，祁璟的未婚妻。”
    “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我這樣的身份，為什麽要跟你說楚煜的消息？”
    楚瑤沒說話，而是認真看著麵前這個漂亮的女生，她在說到“楚煜”的名字時，眼尾是微微上揚的，但很快又低垂下來。
    “你喜歡楚煜？”楚瑤在問，語氣卻帶著肯定，她想，宋芮有那麽多身份，之所以見麵第一句是“楚煜沒死”，大概是因為，隻有這個身份是宋芮她自己本身。
    不知道是詫異於楚瑤的直白詢問，還是意外於她這麽快抓住重點，宋芮輕挑了挑眉，“準確的說，我和楚煜是青梅竹馬，很小的時候，我就喜歡他，決定長大了要嫁給他。”
    楚瑤聞言，點點頭，有些羨慕道：“那你的童年一定很快樂。”不像她。
    宋芮微愕，一早就準備好的話，從嘴巴裏吐出：“你不生氣嗎？”
    “生氣什麽？”楚瑤看著她，有些奇怪地問。
    “我是楚煜的青梅竹馬，還曾經是司丞的娃娃親，就算司丞遇襲，身體出了問題，我還能選擇祁璟做我的未婚夫……”宋芮說著，說著，聲音慢慢低了下去，閉嘴，抿了抿唇。
    她其實不是個喜歡攀比和炫耀的人，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是特別的，她所擁有的東西，別人就算窮盡幾輩子都不可能擁有。
    可能是始終站在高處，大多時候，宋芮並不屑於向別人炫耀自己擁有的東西。
    楚瑤認真的聽著，也認真的思考了。
    如果是上一世，第一次知道祁璟有未婚妻的時候，她其實是難過的。
    人心不是你說，我不在意，一個男人而已，下一個更乖，就真的不在意了。
    在意過，傷懷過，也曾經自我否定過，但最終，這些都會在漫長的時間裏逐漸被衝淡，消弭。
    初始的苦猶如嵌入蚌肉裏的沙礫，研磨刺痛血肉，可能流過血，可能日日夜夜難入眠。
    最終，它會變成包裹你的血肉的珍珠，也許隻是小小一顆，卻瑩白亮麗。
    至於其他人，其他人跟她關係又不是很深。
    楚瑤再次搖頭，“不生氣。”
    宋芮始終審視著楚瑤的目光輕顫，忽地笑出聲，“真好。”
    “嗯？”楚瑤微彎頭，好奇。
    “我之前一直在想，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能讓楚煜那種天生壞種，費盡心機又束手無策，現在我知道了。”
    “是什麽？”知道宋芮說的應該是自己，楚瑤還是很好奇，她會怎麽說。
    宋芮挑挑眉，“惡人自有惡人磨，當然是心裏沒他的人。”
    楚瑤聞言，表情認真地思考了一秒，煞有介事地點頭，“有道理。”
    宋芮：“……”
    “那你今天找我，就是來看看我這個惡人長什麽樣？”楚瑤看向她，眼中帶笑。
    宋芮輕哼一聲，“當然不是，我可是祁璟的未婚妻，他現在要跟我退婚，難道我不該找到你，給你個下馬威？”
    “……他退婚，為什麽要給我下馬威？”楚瑤皺了皺眉，勸道：“要不你直接找當事人，給他頭打掉，給他點厲害看看？”
    宋芮：“……”
    這對嗎？這不對吧？說好的情敵見麵呢？
    “楚瑤。”宋芮肅著臉，“我看你還沒搞清楚狀況，以我的身份，我家裏是不會同意他退婚的。”
    楚瑤點點頭，有些同情道：“辛苦你了。”
    宋芮一噎，“就算他喜歡你，最後跟他結婚的隻會是我。”
    “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楚瑤歎氣，“你也沒得選，辛苦你了。”
    宋芮：“……你是聽不懂嗎？我是在告訴你，我各方麵都比你優秀，他們結婚隻會選我，不可能選你。”
    “嗯，我聽得懂。”楚瑤點點頭，眼裏還是帶著笑，“你本來就很優秀，不跟他們結婚也很優秀。”
    宋芮：“……”這倒黴孩子，我算是知道那幾個變態為什麽盯上你了。
    就這小嘴巴甜的，誰忍得住。
    宋芮心裏一個想法，嘴上又是另一個說法，“哦對，還有一個，我也覺醒超凡了，還是戰鬥係，敏戰。聽說你是治愈係？”
    “嗯。”楚瑤乖乖巧巧地點頭。
    “我還是比你強。”宋芮抬了抬下巴，“你這種天賦隻能待在保護圈裏，而我，已經申請去一線了。”
    楚瑤怔了怔，原本還有些玩笑的情緒，陡然變成心口的一口氣，微微有些酸脹，又有些感動。
    她說：“宋芮，你真的很優秀，你還是不要結婚了。”
    “噗！”終於，宋芮繃不住了。
    她個子高，又穿了製式軍靴，比楚瑤高了大半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小姑娘，那張傲氣又精致的漂亮臉蛋上，是怎麽都遮掩不住的笑。
    “你真的很特別。”宋芮伸出手，“我不結婚，我現在是少尉宋芮，不是宋家的大小姐。”
    楚瑤同樣伸出手。
    兩隻白淨纖細的手握在一起，楚瑤靜靜看了片刻，抬起頭，朝她笑道：“你好，少尉宋芮。”
    明明是剛見麵，明明並不相熟，這一刻，兩人仿若多年老友相遇一般寒暄。
    宋芮握了握她的手，“你好，楚醫生。”
    楚瑤心頭一震，這是重生以來，第一次有人這麽叫她。
    然後是宋芮的後半句話，“期待你加入一線戰場，有機會一起砍畸變者。”
    思緒微怔的楚瑤，一瞬間回神，望著宋芮，忽然開口：“你是太爺爺搬來的救兵吧？”
    宋芮麵上的表情一僵，隨即露出一臉“居然被你發現了”的表情。
    楚瑤無語又好笑地看著她，隔了好一會兒，她才說：“行吧，誰讓你叫我楚醫生呢！”
    宋芮笑出聲，微微側過頭，朝著身後的小樓努了努嘴，“快進去吧，老爺子一直在等你。”
    楚瑤重重點頭：“嗯！”
    看著女孩跑進小樓的背影，宋芮輕搖了搖頭，朝著楚家的方向豎了個中指。
    一群變態，真是便宜你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