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史鐵笙:傷痕,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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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輿論也是甚囂塵上.
    李軒這裏,也看到了正在噴發的輿論,在微博,討論都還蠻高的。
    “劉亦妃,文藝片,商業片都演不不好,你來演文藝片是什麽意思。”
    “感覺不用浪費時間了,去看一遍《活著》吧,一眼黃土地傷痕文學,而且還是浙味兒的那種。”
    “餘樺還是隻有這兩把刷子啊——不過我喜歡,我就喜歡餘樺電影的那一股子味兒,還是會支持一下的”
    “支持什麽.”
    看著這些都是以劉亦妃為切口的惡評,有些都是老麵孔了。
    京圈專用的輿論軍隊。
    明明劉亦妃從‘成分’上來看,和京圈都關係就匪淺,但這一次似乎,為了拉自己下馬。
    連自己圈子裏的人都不放過。
    “真無語了啊那些評論拿劉亦妃跟蔣文麗比,怎麽不去和國際章比啊。”魏明此時就有些無語:“這評論說的”
    “嗯”
    李軒就看著《立春》的海報。
    蔣文麗在《霸王別姬》裏的表現一戲飄紅。
    作為她的第一部電影作品.當初一鳴驚人啊可是。
    是‘影後’。
    確實,拿來比,就是欺負人了。
    但這一次,確實是對位,宣發程序上來講,他們這麽說也沒毛病。
    觀眾不會去管你的咖位和資曆到底有多少差距,隻會知道在這個檔期裏,你們是‘對位’的。
    就算兩者之間的演技,咖位,是有一定的距離的,但是對於觀眾,看客來說.
    就是沒區別的
    他們之間隻有‘好’和‘壞’的差別。
    這就是李軒最信任的,對於娛樂圈的最底層邏輯。
    就是後世,無論怎麽迭代,無論更迭多少次,都不會有任何變化的底層邏輯
    那就是電影作品歸根究底,對於觀眾來說,隻有值得付費和不值得付費兩種電影。
    所以無論是有什麽樣的盤外招,什麽樣的招數,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保證‘純度’.
    “這些灰色的影響,確實是有,但並不妨礙質量本身,那就都是雜音而已”此時的李軒就說道,看著熒幕的表情沒有一絲的波動,甚至可以說非常的平靜.
    如今的輿論,熱度,喧囂,還有擋住檔期的人全部都就位了
    等的就是開始的時候.
    收拾收拾,準備去首映式的片場了,剛下小區,就看到有人在等自己了,是劉亦妃還有劉莉莉。
    劉莉莉沒說什麽,將劉亦妃放下就走了,臨走前就深深的看了一眼李軒。
    “話說劉阿姨不送一下我們去電影院?”
    “我媽忙啦。”劉亦妃笑的燦爛:“我們倆去唄。”
    “嗯,好。”
    此時的李軒就牽起了劉亦妃的手用力握著,在北平的大雪之中,去首映式的劇場。
    這種平靜一路保持到了首映式的時候。
    讓一旁跟來看首映式的餘樺還有史鐵笙。
    都不禁的有些佩服這個年輕人。
    “泰山崩於眼前而不亂,這年輕人,可比我當年要優秀的多了啊”此時的餘樺就有些感慨。
    “長江後浪推前浪,比你更優秀,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史鐵笙就笑了笑,臉色蒼白,嘴唇微黑,雙眼耷拉疲憊,但還是被餘樺強行拉來看《隱入煙塵》了。
    “來看這部電影,是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我說的。”
    “老朋友你的作品,我又怎麽會失望呢。”
    此時的史鐵笙笑了笑.
    身體的疼痛讓他一度放棄生存,但他還是活著,也許.活到老朋友的作品問世的時候,也不是一件錯事。
    畢竟餘樺總是說,看完這部作品吧,看完這部我最後的作品再去死也為時不晚。
    餘樺總是這麽說著的.
    然後看著李軒,這年輕人,從能完全體會《活著》這部劇本開始,他就對這年輕人抱著相當程度的好奇心,明明不是那個年代的人,就單純的憑借藝術鑒賞的能力,能對劇本有著這種程度的理解,再將這份理解給貫徹,拍攝,這件事本身就足夠讓人感到驚訝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能力,所謂的天賦吧。
    也不知道,這部在外界看來,是一個再版的《活著》的作品究竟是怎麽樣的,究竟能呈現出什麽樣的感覺和效果來吧
    隻是,也許這一次,是最後一次了,至少史鐵笙覺得,在看完這部作品,沒了念想之後,自己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依托和動力。
    本來就是靠著友誼活著的,如今也靠著友誼繼續去生存,繼續去.存在。
    看完這部作品,沒了念想,那.
    “行了,別多想了,先看電影再說!”餘樺一巴掌拍了史鐵笙的腦袋。
    “你對病人的態度一如既往的惡劣。”
    “你是病人也是人,我對人都這樣。”餘樺眯著眼嘿嘿笑:“你就看著電影好吧”
    “本來我也不會對你的電影失望。”
    史鐵笙頓了頓笑道:“也不會對李軒的作品失望。”
    坦白說,史鐵笙覺得,如果是他自己麵對這種甚囂塵上的輿論,也肯定會壓力大的。
    王塑是京圈的巨佬,也是文學圈的巨佬,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的。
    文藝圈,也就是文學圈的人,對他和李軒的事情也有捕風捉影.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文化圈子,某些意義上都是相通的。
    一種就算是他整個行將就木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現在。
    一個年輕人,招惹了京圈文學圈的大佬,在這種情況下,怎麽樣壓力都會爆開來的。
    所以當看道李軒眼前這種一切如常的神態時,他是有點.佩服的。
    至少,真的讓他有一種覺得。
    英雄出少年的感覺
    “你怎麽看李軒的?”此時,餘樺就來悄悄的笑道。
    “他很純粹。”
    史鐵笙頓了頓說道。
    “甚至比你還更純粹.”
    “他的不怕就源自於他的純粹,對作品的純粹和信任.其實我一開始還是抱著看你作品的態度來的,現在我就稍微的好奇,作為李軒,他能將這部作品拍的怎麽樣吧。”
    這部外界的負麵輿論。
    影廳的燈光緩緩熄滅。
    巨大的銀幕亮起。
    史鐵笙靠在輪椅裏,感受著黑暗帶來的包裹感,一種他早已習慣的,近似於死亡的平靜。
    旁邊的餘樺就看著電影熒幕
    “就算是知道劇情怎麽樣,但還是會有些忐忑不安的呀”
    “那是必然的,我們每次發售新書,不也有這樣的感覺嗎.”
    就算知道劇情。
    但就現在的情況,
    電影開始了。
    沒有華麗的片頭,隻有粗糲的黃土,一望無際。
    鏡頭對準了一個男人,黝黑,沉默,趕著一頭驢。
    然後是一個女人,蜷縮在角落,怯懦,病弱,不敢抬頭看人。
    馬有鐵。
    曹貴英。
    兩個被各自家庭拋棄的,農村最底層的人,就這樣被湊成了一對。
    史鐵笙看著,心裏沒什麽波瀾。
    很熟悉。
    太熟悉了。
    這就是他與餘樺這一代人最擅長描摹的故事,是那片土地上最不缺的素材。
    苦。
    從第一個鏡頭開始,就透著一股子化不開的苦味。
    果然啊.
    就是這一股味道,這一股無比的熟悉的味道。
    看了一眼餘樺,這兩個人就是這一次的,‘兩個倒黴蛋’吧。
    史鐵笙知道餘樺在外麵的‘外號’。
    做他的主角,就是當倒黴蛋.
    看著他們如何倒黴,去感悟‘活著’的感觸。
    至少目前來看,就沒有超出史鐵笙的意外。
    電影的節奏很慢,台詞極少。
    兩個人從陌生到熟悉,靠的不是言語,而是一同勞作,一同吃飯,一同麵對周遭的白眼與漠視。
    他們用一磚一土,蓋起了屬於自己的泥屋。
    在那個小小的,簡陋的家裏,第一次有了燈光。
    曹貴英看著燈泡,臉上露出了幾乎是整部電影裏第一次清晰的笑容。
    史鐵笙的心微動。
    苦難文學。
    先給予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甜,一點點虛無縹緲的希望,然後,再用更沉重的現實,將這點甜與希望徹底碾碎。
    這是最經典的手法。
    他瞥了一眼餘樺,那家夥正看得聚精會神。
    電影繼續。
    他們養了雞,下了蛋,孵出了小雞。
    他們種了麥子,收了麥子,第一次有了屬於自己的糧食。
    生活好像在一點點變好。
    但苦難如影隨形。
    村裏的富農需要輸血,全村隻有馬有鐵是“熊貓血”。
    於是,抽血成了他的義務。
    一次,兩次,三次。
    富農的家人用一件廉價的大衣和一點點糧食作為回報,卻連飯都不肯讓他們在屋裏吃。
    馬有鐵隻是沉默地接受。
    曹貴英心疼他,卻也隻能默默地給他遞上一杯熱水。
    史鐵笙看著這一幕,身體裏潛藏的疼痛似乎也被勾了出來。
    這種無力感,這種被命運和他人隨意擺布的無力感,他太懂了。
    這就是人生。
    淒,苦。
    電影裏的苦,不是聲嘶力竭的呐喊,而是沉默的承受。
    是曹貴英控製不住尿失禁後,馬有鐵默默用大衣為她遮掩。
    是他們辛辛苦苦蓋好的房子,因為政策要被推倒,隻為了給富農的兒子換取補貼。
    是他們收獲的糧食,除了還債,所剩無幾。
    銀幕上,是兩個卑微如塵土的人,在用盡全力地活著。
    可越是努力,命運的巴掌就扇得越響。
    史鐵笙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結局。
    這樣的故事,必然會走向一個徹底的悲劇。
    隻有悲劇,才能讓這份苦難升華。
    隻有死亡,才能讓這份掙紮顯得有意義。
    果然。
    最殘酷的一幕來了。
    曹貴英病了,發著高燒。
    馬有鐵在外勞作,她想著給他送幾個剛煮好的饃饃和雞蛋。
    她搖搖晃晃地走到村頭的溝渠邊,一陣眩暈。
    噗通一聲。
    人就栽了下去。
    史鐵笙的心,也跟著直直地墜了下去。
    來了。
    就是這樣。
    用一個最不起眼的意外,奪走那僅有的一點點溫暖。
    他甚至已經構想好了接下來的情節:馬有鐵歸來,麵對的是妻子冰冷的屍體,他會麻木,會絕望,最後,他會賣掉所有的糧食,還清所有的賬,然後安靜地,在這片他愛著的黃土地上,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閉上眼,有些不忍再看。
    這太殘忍了,也太真實了。
    這就是餘樺所說的,不會讓他失望的作品。
    然而,預想中的死寂沒有到來。
    影院裏響起了一陣壓抑的驚呼。
    史鐵笙猛地睜開眼睛。
    銀幕上,不是冰冷的屍體。
    是馬有鐵瘋了一樣跳進了水裏,是村民們圍了過來,七手八腳,一片混亂。
    鏡頭晃動著。
    最終,濕漉漉的曹貴英被拖上了岸。
    她咳著水,渾身發抖,但……
    活著。
    她還活著。
    史鐵笙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重重敲了一下,嗡嗡作響。
    怎麽會?
    為什麽?
    這不對。
    這不符合規矩,不符合所有關於此類題材的創作鐵律。
    苦難的頂點,不應該是死亡嗎?
    希望的徹底破滅,不才是悲劇的核心嗎?
    李軒,這個年輕人,他到底想幹什麽?
    電影沒有停下來。
    馬有鐵背著曹貴英回家,兩人在炕上凍得瑟瑟發抖,他笨拙地給她生火,用身體溫暖她。
    沒有一句抱怨,沒有一句責備。
    隻有劫後餘生的相依為命。
    史鐵笙徹底愣住了。
    他原以為這是一部關於“苦難”的電影。
    但當苦難達到極致時,電影卻硬生生地拐了一個彎。
    它沒有讓死亡來終結一切,而是選擇了讓生命繼續。
    讓這兩個人,繼續在泥濘裏掙紮著,互相攙扶著,活下去。
    這比直接描繪死亡,需要更大的勇氣。
    也傳遞出一種……完全不同的力量。
    那不是對苦難的屈服,而是一種近乎於頑固的,對“活著”本身的執拗。
    史鐵笙緩緩轉過頭,看向坐在不遠處的餘樺。
    餘樺沒有看他,隻是定定地看著銀幕,但嘴角卻帶著一絲笑意。
    看吧,這就是《隱入塵煙》。
    和我的《活著》不一樣的作品。
    他又看向前排的李軒。
    那個年輕人,從始至終都隻是安靜地坐著,仿佛銀幕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又仿佛,他就是那片黃土地本身,沉默,卻包容了一切。
    苦難,沒有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