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的噪音取代了搖滾樂，肅穆與恐慌籠罩在船艙中的每一位客人臉上。
    靈巧的身影款款登上了舞台。
    格蕾絲環顧一圈周圍的客人，視線在維爾汀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後緩緩移開。
    她雙眼微閉，雙手張開，聲音高亢：
    “首先，為你們自己舉杯吧——登上‘自由海風號’的幸運兒們。”
    “或者說，它應該擁有一個更準確的名字，諾亞方舟。”
    台下的遊客們麵麵相覷。許久，終於有人試探著開口詢問。
    “格、格蕾絲船長……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噢！我明白了，這一定是遊輪為我們準備的驚喜派對，對吧，芭卡洛兒小姐？”
    茫然的樂手抬起頭來。高台上的身影陌生而冷冽，這顯然無關任何一場精心彩排的演出。
    “不……不是這樣的。”
    芭卡洛兒搖著頭，看著身邊環繞著重塑門徒們的格蕾絲，緩緩向後退了一步。
    “這當然能夠稱得上是一份驚喜，馬修先生。”
    格蕾絲輕聲喊出了那名提問客人的名字，就像以往那樣親切。
    “恭喜你們，諸位憑借著天賦、財富，或是某種秘不視人的珍寶，通過了‘自由海風號’的第一次篩選，得到了一個加入重塑之手的機會。”
    “您的話語太過晦澀難懂了，格蕾絲女士。如果這是一出情景劇，我希望您與您的道具演員們能立刻停止它，這一點兒也不好笑！”
    格蕾絲看了那名客人一眼，表情似笑非笑：“您的意思是……您打算放棄前往新時代的寶貴名額？”
    “什麽新時代舊時代的……我半個字也聽不懂！”
    滿臉怒容的客人們正欲離開，一束漆黑色液體就從格蕾絲的身後射出，直直地插入了離場客人的咽喉。
    一名禮樂人放下了呈手槍狀的食指。
    “咻——”
    客人應聲倒地，格蕾絲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hat？！”
    維爾汀看著這一幕，瞳孔驟縮，衝出了人群去查看那幾名客人的狀態。
    而與此同時，一道充滿怒氣的聲音響徹在會場之中。
    “不許汙蔑我們的救世主——！”
    塞洛尼看著站在格蕾絲身後的托阿，眼神複雜。
    “托阿……你太激動了……戴上麵具之後，你就像完全變了個人……”
    來自好友口中的古怪腔調格外刺耳。
    “自從離開麥黎以後，我從沒感覺腦袋如此清晰過……塞洛尼。你也應該為之後的麵具試煉多做些準備的。我可不希望到了新時代之後，我們在獨木舟賽上落敗。”
    他驕傲地拍了拍胸膛，居高臨下地蔑視著瑟瑟發抖的眾人。
    “而他們，這些愚昧無知的外鄉人……哼，他們永遠不會理解自己做錯了什麽，又將會承受什麽樣的懲罰！”
    拍了拍托阿的肩膀，卡穆塔沉聲說道：“托阿，冷靜點兒……沒必要理會這些家夥，他們在乎的隻有自己——隻有‘暴雨’，才能夠為我們改變這一切！”
    古怪的麵具、狂熱的讖言、叮叮作響的畸形貝殼，在一台從未預告的舞台劇上盡情舞蹈著。
    “觀眾”們瑟縮著擠作一團。
    十四行詩結束了對那些離場客人的緊急救助，對著維爾汀神情低落地搖了搖頭。
    “……願你安息。”
    維爾汀合上了那名客人圓睜的眼睛，站起身，怒視著格蕾絲。
    “格蕾絲！你過火了！”
    “……為什麽這麽說呢？維爾汀小姐。”
    格蕾絲輕笑一聲：“我們此前根本沒有達成任何協議，我們也根本不認識，不是麽？”
    “……”
    拳頭被逐漸攥緊。
    維爾汀深呼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平常並不是一個易怒的人，這一次這麽生氣，純粹是因為她感受到了背叛——淩依說過他們應該配合格蕾絲行動，但沒說她會直接爆出暴雨的存在，也沒說過她會輕易奪走別人的生命！
    這觸及了維爾汀的底線。
    她剛剛還想配合一下格蕾絲演戲，至少要讓自由海風號上的人聯和基金會成員進行一定的抵抗，不然這就太不真實了。
    但她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淩依最好不知道格蕾絲的具體計劃——維爾汀在心底祈禱著——但這概率很低。
    作為直接與格蕾絲進行交談的人，淩依並沒有那麽容易被欺騙。光是他自身所擁有的能力就可以讓他窺探格蕾絲心中的一切。
    維爾汀並不希望淩依選擇放棄船上這些普通人的性命——這和當初的康斯坦丁放棄圈環、放棄伊麗莎白、放棄淩依的生命來逼迫她聽從基金會的指令又有什麽區別？！
    “呼……”
    維爾汀決定不再去思考那些複雜的事情。
    她現在不想去管那些所謂的協議、大局，她隻知道，她需要拯救大家的生命。
    這是她的職責。
    “貴族小隊聽令。”
    維爾汀舉起了右手，側頭對著身旁的威廉說道：“瞄準前方的敵對重塑目標。除了格蕾絲之外，全部擊殺……”
    “……很抱歉，維爾汀小姐。”
    來自威廉的聲音令維爾汀愣了一下，他所說的話又讓她感到些許匪夷所思。
    “我們接到的命令是保護您以及您朋友的安全。至於那些船上的客人，並不在我們的保護範圍之內。”
    “同理，在您沒有生命危險的情況下對重塑之手開火，同樣不屬於我們的職責……”
    “啪。”
    維爾汀的手掌拍到了威廉的肩頭。
    她看著這名人聯特戰小隊隊長，不解充斥著她的臉龐。
    “……威廉，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麽嗎？”
    “當然，維爾汀小姐。”威廉避開了維爾汀的目光，語氣堅定：“我很清醒。上述我所說的話均符合《人聯對外任務執行手冊》以及《特殊小隊準則》……”
    “誰問你這個了！”
    維爾汀咬著牙，再次下達了命令：“我是說，你真的不肯和我站在一邊？”
    “您說笑了，維爾汀小姐。”
    威廉不著痕跡地將維爾汀擋在了身後，擋住了那名禮樂人的攻擊路線。
    “我們一直是站在您這一邊的。隻是，我們有權利拒絕不屬於我們的任務要求……”
    “很好。”
    維爾汀臉上的表情逐漸消失。
    她心底逐漸明白了什麽，一抹陰翳浮現在她的臉龐。
    “淩依在哪兒？”
    “……不清楚。我們無權過問首席的行動。”
    “……我以人聯五級權限者的身份命令你們，拿出你們的武器。”
    “……”
    貴族小隊的各位對視了一眼，沒有任何動作。
    沉默在眾人之間蔓延。
    稍許之後，麵對著維爾汀麵無表情的臉龐，威廉緩緩開口。
    “很抱歉，維爾汀小姐。您無權這麽做。”
    “在32分鍾之前，您的權限被歐米伽凍結，持續時間為24小時。”
    “下達者：人聯首席科學家。執行者：人聯最高行政官。”
    “命令權限：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