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個熟悉的名詞一同出現的，是那些黝黑的古怪鐵皮們。
    “ㄞ——！！篩選……”
    源源不斷的鐵皮樂器們從下層的樓梯間湧出，像是從井口噴薄而出的石油。
    “……試……煉！ㄢ——！！”
    門徒們的詭異表現讓在場的眾人們都為之一驚——而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客人們炸開了鍋。
    人群開始竊竊私語，退縮著擠成一團。
    “什麽？！怎麽哪兒都有你們這些陰魂不散的家夥！”
    星銻先是因為自己的搖滾音樂會被打擾而下意識地進行了駁斥。
    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淩依之前和她們說過有關格蕾絲的事情——這幾乎已經表明了這艘船上有重塑之手。
    這讓她變得有些尷尬。
    因為淩依說過，這艘船上的重塑之手受格蕾絲的指揮，而她又是基金會在重塑內部最重要的探子……可能沒有之一。
    他明確表示不能幹擾格蕾絲的行動，這讓星銻有些為難。
    可另一個不知情人則沒有這麽多的顧慮。
    “別擔心，星銻小姐，我不會讓他們影響你的音樂會的！”
    氣勢洶洶的樂手冷靜地站在了對方的麵前。
    “嘿，格蕾絲船長明明向所有人保證過了，她絕不會讓你們這些笨手笨腳的船員嚇壞客人！你們應該乖乖地待在機械室，管好那些發動機和螺旋槳，而不是跑到甲板上來製造噪音——！”
    “難道你們忘記了《船員守則》嗎？”
    “ㄢ——！”
    對方似乎毫不動容，意識到危機的基金會調查員們擋在了芭卡洛兒的前麵。
    “注意疏散人群，十四行詩，星銻。準備攔截重塑之手。”
    維爾汀看著麵前的重塑門徒們，眼中的猶豫轉變為堅決。
    “明白……但是，司辰，淩依那邊……”
    “按照我說的做。”
    維爾汀沒有做過多解釋，隻是平靜地下達了命令。
    “……明白！”
    十四行詩取出了自己的玻璃筆術杖，輕輕將芭卡洛兒往身後拉去。
    “芭卡洛兒小姐，請遠離它們！”
    “十四行詩小姐，它們隻是些長相古怪的輪機工罷了。請放心，我會處理好這一切的。維持‘自由海風號’的秩序，令每一位客人都能維持美好的心情，是遊輪樂隊的職責之一。”
    這是哪門子遊輪樂隊，還要兼職維護秩序……
    維爾汀一邊吐槽，一邊注意到了芭卡洛兒的話語。
    “……我想我明白重塑是如何隱藏蹤跡的了。”
    人群仍然惴惴不安，圖圖石子被迫擠在當中。
    她努力踮起腳尖，無數漆黑的陰影與明亮的日光交疊在一起，令人眼花目眩。
    “芭卡洛兒小姐……她在做什麽呢？”
    在無數道或好奇或驚異的目光中，一抹純淨的白緩緩靠向了那攤石油。
    “嘿！如果你們也希望接受一些音樂上的熏陶，提高一點兒音樂品味，我可以在這一場演出結束後為你們演奏……但不能是這兒。”
    “大多數客人對金屬樂的理解並不多，你們應該照顧更多的普通人……”
    “t……新時——！！”
    似乎對芭卡洛兒的建議置若罔聞，一柄敲擊錘高舉了起來。
    “砰——”
    敲擊錘落下，將木質地板砸出了一個明顯的凹陷。
    而剛剛還處於那柄敲擊錘落點上的芭卡洛兒則是看著那處凹陷，驚出了一身冷汗。
    維爾汀沒有時間去安慰受驚的芭卡洛兒小姐了。
    她看著不斷逼近而來的重塑門徒們，看著已經形成包圍圈的他們，別無選擇，隻能揮動自己的手臂。
    十四行詩率先發動了自己的攻擊。
    神秘術的輝光在她的玻璃術杖上凝聚，最後化作一道流光，擊中了最前麵的一名門徒。
    “ㄢ……”
    門徒應聲倒地……好吧並沒有。
    旁邊手持巨錘的鼓槌手擋住了這一擊，十四行詩發出的神秘術砸在他手持的巨錘上，發出了金鐵交戈的聲音。
    “咕……”
    一擊未中的十四行詩緩緩後退，開始尋找著有利的反擊角度。
    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越來越多的重塑門徒擠滿了大廳的外圍，人們如同被圈養的羊群瑟瑟發抖。
    “這、這不對……為什麽這些新招募的船員，看上去這麽瘋狂呢？”
    此時的芭卡洛兒依舊沒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或者說她意識到了，但心中仍舊留存著那一抹僥幸。
    她努力站在所有客人的前方，大口呼出的熱氣噴薄在微微顫抖的啪唧匣子的琴頸上。
    即使門徒們離她越來越近，她始終沒有後退到人群當中去。
    “我是‘自由海風號’的樂隊負責人……我有義務對每一位客人的安全負責……”
    “咻——”
    “哼……聒噪的外族人。”
    一道羽箭連同著一句冷漠的話語一同朝著芭卡洛兒襲來。
    “不——！”
    圖圖石子揮舞著自己手中的貝殼，貝殼狀的波紋攔下了那支冰冷的箭羽。
    “你沒事吧……芭卡洛兒小姐？”
    她躥出人群，關切地奔向那個受驚的身影，罔顧身後數道訝異的目光。
    “……你在做什麽？”
    重塑門徒背後的聲音逐漸逼近。
    門徒們向著兩邊分散開來，讓開了道路。
    隨即，一名身著努庫泰澳人服飾的青年男子走了過來，站在了兩名門徒的身後，站在了圖圖石子的麵前。
    他看著圖圖石子的動作，麵具下方漆黑色的液體湧動地更加劇烈。
    緊隨其後的，一道嗬斥聲朝著圖圖石子襲來。
    “圖圖石子，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嗎——！”
    熟稔的嚴厲訓斥在耳邊炸響。
    扶穩並無大礙的樂手後，圖圖石子緊張地轉過身來。
    哥哥的身體隱沒在人牆的陰影裏，令人心生緊張。
    “不……哥哥……不是這樣的……”
    圖圖石子掙脫了十四行詩的拉扯，站在了人群之前。
    “努庫泰澳人……保護家園的武器……不應該用來複仇……我們遭、遭受的一切……不關他們的事……也、也許……我們能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而且……一名大人物向我許諾過……他會幫助我們重建家園……”
    “……夠了。”
    腳步聲緩緩逼近，圖圖石子驚惶地仰起頭來。
    正對上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
    “大人物的許諾？圖圖石子，你居然還相信這個？我們的家園為何被毀，你難道忘記了嗎？！”
    “可那人和格蕾絲女士……”
    “住嘴——咳、咳咳……”
    石油般的液體從喉嚨深處噴湧而出，噴濺在圖圖石子的跟前。
    “哥哥——”
    卡穆塔沒有理會圖圖石子的驚呼。
    他透過麵具，看著自己的妹妹，眼中滿是複雜。
    但複雜轉瞬即逝。
    下一刻，一絲迷茫取代了他眼中的情感，而後迷茫又轉變為堅定。
    漆黑如墨的液體從古銅色麵具的縫隙中滴落。
    “圖圖石子，我們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