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的海浪、金屬鋼板的嗡鳴與周遭人們的哭泣聲一同從支離破碎的舷窗碎片間灌進了船艙。
    漆黑一片的海洋中，目力所及之處，隻有一片狂舞的墨色。
    人們的心又一次隨著船艙的傾角晃蕩了起來。
    “救救我們，你們是‘自由海風號’的負責人，你們承諾過的！”
    有人拉住了芭卡洛兒的衣角，好像抓住了最後一棵救命稻草。
    更有甚者直接將矛頭對準了維爾汀等人。
    “還有你，女士！你說過你們來自什麽基金會，你們會保護好所有人的！”
    “冷靜，各位！”維爾汀高聲呼喊，試圖維持秩序：“我們有辦法將你們帶出去！”
    但是已經被接踵而來的突發情況嚇破膽的民眾根本無法聽清她的指令，隻會不斷抓緊他們能夠抓住的手掌，來獲取那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
    已經足夠煩躁的維爾汀徹底失去了耐心。
    她將靈能通訊器扔給了威廉，讓他聯係上遊曳在四周的軍艦之後，伸手握住了她別在腰間的手槍。
    “砰——”
    真理的聲音讓現場霎時安靜了下來。
    看著那黑漆漆的手槍，民眾眼中充滿了恐懼——與掉下水的有可能死去相比，被子彈穿過頭顱的死亡率明顯更高。
    “聽我們的話，你們就可以活下去。不然，我有權代表聖洛夫基金會來為你們提供一些必要的強製措施。”
    她沒有提及人聯，畢竟她現在的權限還正在被凍結當中。
    ……不過想到這裏，感受著海水進入褲腿的糟糕觸感，維爾汀不滿地瞪了威廉一眼。
    “……？”
    雖然不知道維爾汀為什麽瞪他，但威廉還是眨了眨眼，催促軍艦們趕快過來。
    船板的吱嘎聲愈發劇烈，欄杆和索具在風中擺蕩，發出一陣陣痛苦的呻吟。它竄入舷窗與凍得通紅的耳中，把所有人的五官擰成可怖的一團。
    冷冽的風令芭卡洛兒打了個激靈，她突然想起了什麽。
    “格蕾絲……她接管‘自由海風號’的時間並不久，肯定不知道後備救生艇的位置，重塑沒法毀掉它們！”
    她振奮起來，在維爾汀點過頭後，振臂一呼：“——大家跟我來！”
    …………
    “……這是怎麽一回事？”
    星銻看著不斷搖晃的艙壁，不由得抱緊了自己的唱片。
    “呃……看上去是有些什麽東西炸了。之前格蕾絲是不是說過她在船上埋了炸彈？”
    “的確，但我們當時以為她是在嚇唬我們。我們誰都不認為她真的會引爆炸藥。”
    “那現在看起來她就是這麽幹了。”
    烏爾裏希看著星銻收拾剩下的實驗用品，那毛毛糙糙的動作忍不住讓磁流體炸開了花。
    “嘿！小心點，星銻！這些儀器很貴的！”
    “閉嘴吧，烏爾裏希組長。”
    星銻隨手將非對稱核素r的采樣器扔到手提箱中，合上箱子，有些吃力地將烏爾裏希的玻璃缸腦袋抱了起來。
    “如果你還想讓我將你帶出去的話，最好少說話。”
    “……開心點，星銻。至少我們的實驗成功了。我們成功獲得了在‘人工暴雨’下的穩定性材料——你的唱片。準確來說，是那個源於‘星銻’號衛星的唱片。”
    “是的。任何複製品都沒有相應的效果……”星銻撫摸著懷中的唱片，嘴裏喃喃自語：“果然是搖滾精神的饋贈嗎？”
    “哈……”
    或許是實驗成功之後心情很好，所以即便因為時代病的副作用而隻剩下一個腦子的烏爾裏希，此刻的磁流體也綻放出了一個笑臉。
    “這正是人類所獨有的輝光。向你的實驗精神與搖滾精神致敬。”
    “那裏……”
    星銻很謙虛地擺了擺手。
    她邁步走出了廣播室，卻在海風吹拂的那一刹那愣在了原地。
    “呃……烏爾裏希？”
    “怎麽了？”
    “你說，我們的廣播室在船隻裏麵，是不是不應該有海風？”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烏爾裏希嚐試扭過自己被星銻反抓著的玻璃缸，去看看星銻目前看見了什麽東西：“你看見了什麽？”
    “……大海真美啊。”
    “？”
    烏爾裏希打出了一個問號。
    他扭來扭去，終於讓自己在星銻的臂彎之間畫了一個圓，讓自己的正麵和星銻同一麵。
    然後，眼前那一望無際的大海讓他也僵在了原地。
    “……？”
    不兒，他船呢？走廊呢？怎麽就變成露天的了？這給他幹哪兒來了？這還是自由海風號嗎？
    “不對啊。”烏爾裏希突然反應過來：“如果船隻真的隻剩下一半的話，那麽剩下的一半早就栽到海裏麵去了。現在這個情況不符合物理定律——沉沒的速度太過緩慢。”
    “所以？”星銻問道。
    “所以這一定是格蕾絲的障眼法。”
    “……”
    星銻看著腳下深不見底的大海，語氣中充滿了遲疑：“你……確定嗎？”
    “包的。”
    烏爾裏希的玻璃缸上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信我，星銻。沒有神秘學家能夠托舉起數百數千噸的遊輪，即使它隻剩下了一半的質量。勇敢地踏下去吧，包贏的！”
    “好！”
    星銻也被烏爾裏希的果斷所感染。
    她緊了緊身上裝唱片的袋子，一手將飛在空中的appe先生塞進懷裏之後，深吸一口氣，向前踏出了果斷而堅決的一步。
    隨後，她就感受到了地心引力的吸引。
    “啊啊啊啊啊——媽媽——”
    在空中做自由落體運動的星銻忍不住怒罵道：“烏爾裏希！我你！son of bit！你個嗶——”
    “行了，行了……”
    烏爾裏希悠閑的聲音在她的右手邊響起：“別嚷了，你沒發現你已經停住了嗎？”
    “?”
    星銻愣了一下，隨後看了看周圍，發現自己的確懸浮在了空中。
    身下，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正托舉著她，讓她能夠在虛空中保持平衡。
    “罵的真髒。”
    淩依的聲音從她的耳邊響起：“自己去找維爾汀，我現在沒空管你們。”
    “啊？呃……哦。”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淩依的話星銻還是願意聽的。
    她就這樣懵懵的抓住了烏爾裏希的腦袋，小心翼翼地被淩依放在了下層甲板上，救生艇的旁邊。
    “所以你知道淩依在掌控一切？”
    星銻抓住烏爾裏希的玻璃缸，惡狠狠地說道：“你讓我丟了很大臉！”
    “冷靜，星銻研究員。這隻是一些小小的推理而已——淩依既然在這艘船上，那他就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情況惡化。”
    “而且你沒有發現嗎？這麽整齊的斷層，根本不可能是炸藥弄出來的。最大的可能是淩依自己劈出來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麽。”
    “呃，好吧。”星銻勉強接受了烏爾裏希的解釋。
    她看著空蕩蕩的下層甲板，隨手將appe先生從懷裏拽出來，對著烏爾裏希問道：“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等。”
    烏爾裏希篤定地說：“既然淩依將我們放在這裏，那麽就說明這裏應該就是維爾汀他們會來的地方。”
    “我們等待就好了，我們哪兒都不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