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亢亢亢——！”
    “咻咻咻——！”
    震耳欲聾、連綿不絕的爆炸聲、機炮嘶吼聲和導彈尖嘯聲，如同狂暴的鼓點，穿透了禁閉室厚實的混凝土牆壁和沉重的合金門，持續不斷地撞擊著紅弩箭的耳膜。
    她手腳都戴著沉重的合金鐐銬，鏈條的另一端牢牢焊接在牆角的金屬床架上。
    她就那麽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牆壁坐在地上，兩條長腿隨意地伸展著。兩天沒有打理的長發有些淩亂地垂在肩頭，遮住了部分憔悴卻依然銳利的麵容。微微仰著頭，閉著眼，聽著遠處傳來的炮火聲，眼神中閃爍著異樣的神色。
    這是她被抓過來的第二天。
    在兩天前，她還是芝諾軍中的戰鬥英雄，是童子軍的教官，是久負盛名的司辰小隊的一員。
    而現在，她隻是一個階下囚。
    基金會……或者說康斯坦丁的懷疑和敵意已經不加掩飾，她強硬地將司辰小隊抓住，全部都送進了人工夢遊當中，通過梅斯梅爾家族和布翁尼家族的獨特技術來探究他們記憶當中不存在的情報。
    聽說z女士嚐試從中斡旋，但是麵對著幾乎整個基金會狂暴的恐懼，她也無可奈何。
    嗬……康斯坦丁這一次倒是有進步，沒有隻抓維爾汀一人。
    不過那名梅斯梅爾的傳人似乎沒有很好地執行康斯坦丁的命令，或許是戀著舊情，至少紅弩箭自己沒有覺得自己的記憶被竊取了。
    雖然就現在的情況看來，她即使之前沒有被提取記憶，之後也應該逃不了了。
    現在外麵這驚天動地的動靜……看來人聯的部隊已經到來，他們的目的肯定首先是維爾汀。至於她……在芝諾以內部審查的名義強硬地將她從基金會手中接管過來時，她就不覺得人聯有能力將她救出去了。
    她在被轉移的時候查看過周圍的部署。一個團的兵力被索姆將軍帶來了這裏，她想不到人聯有什麽辦法，可以在基金會與芝諾的腹地，來擊穿這一個近衛兵團。
    平心而論，芝諾對她還不錯，至少在這兩天之內沒有刑訊逼供，沒有精神折磨，一日三餐雖然簡陋但按時供應——雖然她幾乎沒動。
    這比在基金會那邊被提取記憶好多了……不過，就算他們真對她用刑，結果也是一樣，芝諾和基金會也什麽都得不到。
    因為她本來就什麽都不知道。
    想到這裏，紅弩箭的心緒稍微有一些雜亂。她不知道她聽說來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目前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重塑所說的話。
    但如果有可能的話，紅弩箭不希望那些是真的。
    控製心靈……這種能力太過可怕，它徹底踐踏了自由意誌的底線，是對人類尊嚴最徹底的褻瀆。無論重塑之言是真是假，這種技術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原罪，它注定不為世界所容。
    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光聽重塑之手的描述，紅弩箭也對這種技術產生了發自內心的厭惡。
    而且，撇開她個人的好惡不談，冷靜分析……人聯真的有能力對抗整個世界嗎？
    之前三日戰爭中所發生的事情隻是意外，芝諾當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確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倉促間投入的兵力甚至不到西歐軍區總實力的一半，主力空軍和重裝部隊都未能有效展開。
    即便如此，當時芝諾的直屬空軍也對人聯空軍造成了很大麻煩。要不是基洛夫空艇的出現，以壓倒性的火力撕裂了芝諾的陣線，人聯想拿下那片空域，付出的代價和時間會遠超想象。
    和人聯空軍相比，芝諾空軍除了速度和火力上不及之外，其餘各方麵都是他們要略勝一籌。人聯的空空導彈幾乎無法擊中有所準備的芝諾空軍，而他們反而會很輕鬆地被芝諾空軍反咬住，陷入近戰狗鬥的窘境之內。
    至於陸軍和海軍……隻能說，人聯在這兩個方麵上雖然有優勢，但是並不算大。
    人聯的工業能力再優異，科技再先進，生產出來的載具和艦艇都需要人的操控。戰爭拚的是綜合國力，是人口、資源和工業潛力的持久消耗。
    人聯控製的區域和人口基數……紅弩箭無聲地搖了搖頭。就算他們能把治下每一個人都武裝起來送上戰場，又能組成多麽龐大的軍團？又該如何與掌控著全球絕大多數資源和人口的基金會體係長期抗衡？
    想到這裏，紅弩箭不禁發出一聲帶著濃濃自嘲意味的嗤笑，在炮火的背景音中顯得格外清晰。
    “真是的，我操那麽多心幹什麽？這些現在和我已經沒有關係了。我被困在這裏，什麽都做不到……嗯？炮火聲逼近了？”
    門外，一些異樣的聲音湧進了紅弩箭的耳中。
    她試著想站起來，走到那扇唯一的、嵌著細窄玻璃的小窗前，看看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但腳踝上沉重的鐐銬猛地一緊，冰冷的鏈條繃得筆直，將她牢牢地拽在原地。
    “……”
    她低頭看了看那粗壯的合金鏈條，又用力拽了拽連接著床架的焊點——紋絲不動。她放棄了徒勞的掙紮，重新靠回冰冷的牆壁，隻是更加專注地側耳傾聽。
    外麵的聲音……變了。
    不再是遠處戰場傳來的、沉悶而規律的炮火轟鳴。新的、更近的、更尖銳的聲音混雜了進來。
    “噗噗噗——”
    短促、密集、帶著高效消音器特有的沉悶感。這是裝備有消音的突擊步槍的聲音，聽起來，應該是人聯的ar3式步槍，配備他們製式弱消音的聲音。其中還混雜著一個稍微小一點、更輕快、射速更高的一點的槍械，應該是qz1。
    芝諾雖然有采購人聯的武器，但他們應該沒有理由在指揮部周圍使用。
    “嗵嗵嗵嗵——！！！”
    <榴彈……應該是自動榴彈發射器，芝諾並沒有配備過多的這種單兵武器。而且，這個射速應該也比芝諾軍當中的要快一點。
    “咻咻咻咻——！！！”
    尖銳、迅疾、帶著空氣被高速撕裂的獨特呼嘯……這是什麽武器？聽起來和導彈劃破空氣的聲音很像，但又太小。芝諾當中肯定不存在這種武器，這是毋庸置疑的。
    那麽，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呢？
    紅弩箭這樣想著，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她聽著那幾道較為沉重的腳步聲逐漸逼近，正了正身子，讓自己顯得沒有那麽狼狽。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巨力踹開臨時監牢的鋼鐵大門，刺眼灼目的陽光和翻騰的硝煙瞬間從破口處洶湧而入，將門口那名身著黑色啞光裝甲的身影映照地宛如神明。
    “呃……”
    強烈的光線讓紅弩箭下意識地抬手遮擋，眯起了眼睛。當她的視線終於適應了光線，看清了那身熟悉的裝甲製式後，連日來的緊繃、疑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絕望，終於如同冰雪遇見陽光般瞬間消融。
    她那憔悴的臉上顯示出了明顯的放鬆。
    “早上好，同誌。”
    陸遠大步踏入禁閉室，厚重的戰靴踩在扭曲的金屬門板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他看都沒看那礙事的鐐銬，抬起覆蓋著裝甲的右腳，對準連接腳踝的粗壯鎖鏈，猛地踏下。
    “哢嚓——！”
    一聲脆響！特種合金鑄造的鎖鏈在【突襲者】恐怖的機械力量下如同朽木般應聲斷裂。
    “你的狀態看上去不怎麽樣。”
    陸遠伸出手，覆蓋著裝甲的手掌穩定而有力。
    “換你兩天滴水未進也會變成這樣。”
    紅弩箭的聲音有些沙啞：“為什麽來救我？我以為你們隻會去拉普拉斯將維爾汀他們救出來。”
    陸遠頓了一下，沒有說是因為維爾汀，而是轉而換了一個更加委婉的說法：“因為你也是人聯的朋友之一。”
    “……嗬。”
    紅弩箭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不知是嘲諷還是感慨。
    她沒有再追問，眯著眼睛，握住了陸遠伸過來的手，艱難起身。長時間的禁錮與缺水讓她雙腿發軟，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下意識地扶住了陸遠冰冷的臂甲。
    依靠在陸遠身上，感受著那身裝甲的冰冷和厚重，一陣奇異的安心感湧上心頭。
    “那我們走吧，‘朋友’。先幫我取回我的紅色38，它應該就在不遠處的軍備庫裏，這應該不影響你們的戰術部署……等等，它為什麽著了？”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越過陸遠的肩膀，死死地盯向禁閉室外某個方向，眸子裏充滿了驚愕。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營地外圍，一個被臨時搭建起來的簡易房屋，此刻正被熊熊烈焰和滾滾濃煙所吞噬。明亮的火舌瘋狂地舔舐著建築的外殼，不時有劇烈的殉爆聲從內部傳來，將燃燒的碎片高高拋起。
    “……”
    兩人的目光放在那燃起熊熊大火的軍備庫上，詭異的沉默在周圍蔓延。
    紅弩箭緩緩地、緩緩地將目光從那片燃燒的廢墟移回到陸遠的麵甲上。她的眼神極其複雜——震驚、難以置信、心痛、以及一絲壓抑不住的、即將爆發的怒火。
    那眼神仿佛在無聲地質問：你們幹了什麽？！
    “呃……”
    麵對著紅弩箭那充滿問詢的目光，陸遠罕見地感到一絲尷尬。他下意識地抬起覆蓋著裝甲的手，撓了撓自己那冰冷的鋼鐵後腦勺，清了清嗓子，試圖轉移話題，用最真誠的語氣說道：
    “你……有沒有興趣嚐試一下人聯最新的‘影刃’戰鬥機？它可是集合了人聯的各項新科技，很先進的哦。”
    “……蘇卡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