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登仙台共有三關，分隔出四個等級的獎勵傳承。
    現在，朔衡正站在第一個關卡前。
    也不止是他一個人，可以說參與了此次羽化登仙台秘境傳承的所有人都站在這塊雲霧繚繞的石台上。
    “又是爬台階啊。”紀無咎伸了個懶腰，發出致命吐槽，“總感覺每個傳承都很喜歡搞這種東西。”
    當然，不同的台階所考察的方向也各自不同。
    比如有些考驗天賦，有些考驗肉身，有些考驗靈氣修為。
    而現在眾人眼前的這座階梯，考驗的卻是——問心。
    問初心，問道心，問未來之心。
    有些人猶豫不決，有些人卻毅然決然的踏上前路。
    而朔衡，正是後者。
    他一腳踏上第一層台階。
    伴隨著耳畔吹來的溫和風聲，他好像一瞬間看到了朔涯和晏情的影子。
    睜開眼時，還發現自己正被晏情整個抱在懷裏。
    這樣的姿勢對於他一個已經成年多時的人而言實在是有些過於親密，但從他現在的視角看來，似乎是回到了尚不及一歲的時候。
    朔衡頗感興趣的眨了眨眼睛。
    小小的嬰孩總是跟渾身長滿了多動症一樣，但朔衡卻是個例外，他被晏情抱在懷裏的時候不哭不鬧，反而時常甜甜笑著，直接俘獲了一堆人的芳心。
    直到晏情抱著他在回廊裏左拐右拐，朔衡認出這是通往大殿的方向。
    一進大殿，他看到了坐滿會場的賓客。
    ——是他的滿歲宴。
    原來這一層台階是在問他的初心。
    朔衡假裝打了個哈欠，遮掩住眼底一閃而過的感慨之色。
    這次，滿歲宴上給他準備的抓周禮卻與現實有所不同。
    或許是因為幻境的緣故，導致這個場麵變得高大上了許多，出現了很多他從未見過卻有所耳聞的東西。
    盤古幡，太極圖，混沌鍾，誅仙劍陣，弑神槍，山河社稷圖……
    喂，是不是有點串台了？
    關鍵是，難道這幻境不覺得把一個‘小小’的折雲扇和這堆東西放在一起有點兒太降維打擊了嗎？？
    簡直就像是在明目張膽的誘惑朔衡去選擇別的東西一樣。
    ——幻境的目的當然就是這樣的。
    但在朔衡眼裏，痕跡太重了，而且他記憶力很好，神魂強度也高。
    這才是考驗的第一層台階，他完全不會在幻境中失去意識。
    小小的人兒被放在地上，朔衡一邊走一邊饒有興致的看。
    在他看來，自己拿不了這些東西，難道還不能多欣賞欣賞？
    可當他真的把目光放在那被排擠到角落裏青姿玉骨的折扇上時，四周那些頗具神話色彩的寶物卻也漸漸在他眼中黯然失色。
    朔衡不由得笑了。
    “過來。”他輕聲道。
    扇子輕輕的晃了兩下，然後“嗖”得一聲飛入朔衡掌心。
    ——折雲有靈。
    此刻的朔衡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賓客的喧嘩如潮水退去，朔衡的意識回歸本體，才發現已然在階梯上走出了一段不短的距離。
    粗略估計一下，大概得有幾十層台階那麽高？
    朔衡沒有猶豫，再次抬步向前一跨。
    …
    接下來，他經曆了人生的第一次拜師，第一次練劍，第一次斬殺妖獸，還有……第一次殺人。
    像是過盡千帆之後驀然回首，朔衡才發現他所以為的記憶深刻不過是表象，其實這些幾百年前發生的事已經被時光漸漸淡化。
    並非遺忘，但留下的痕跡變淺了。
    朔衡看著近在咫尺的雲峰之巔，踏上最後一層台階。
    …
    這次，朔衡並沒有墜入回憶之中，而是出現在了一處戰場。
    他的對麵站了很多人。
    朔千夜，陸縱橫，林未醒，陳塵，祁燕清，秦安，阡重鏡，蕪仙，甚至還有朔涯，晏情，洺萬裏，蒼凜，以及朔家十祖，和許許多多叫的上名字的前輩。
    “為什麽要幫奉神做事？”
    “為什麽要幫奉神！！！”
    朔衡沒有說話，但他卻聽見自己所在的身軀正在嘶吼。
    有絕望，有悲痛，有失落。
    朔衡剛想問些什麽，卻驀然發現自己的視線和意識跟這具身體完全重疊。
    那一刻，諸多思緒湧上心頭，一下就把朔衡原本的意識給衝擊的七零八落。
    嘶……這最後一層台階的……
    “小衡，你還不明白嗎？唯有信奉真正的‘神明’，我們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朔涯朝著朔衡伸出手，“財富，地位，還有你一直渴望的力量，一直想達成的目標……”
    目標？他的目標是什麽來著？
    朔衡眨眨眼睛。
    “你們……真的這麽覺得？”
    朔涯立刻點頭：“當然了，小衡，你覺得父親會騙你嗎？你想成為世間最強，神明的力量一定可以幫你達成夙願！現在，你隻要走到我們這邊……”
    “小衡，難道你要站在我們的對立麵嗎？”晏情摸了摸眼角的淚水，一雙好看的杏眼水光瀲灩，“我們這些人，還有你的弟弟，都在等你回家呢！”
    “小衡。”
    “小朔師兄。”
    “朔衡……”
    一道道聲音在朔衡耳畔重疊，他莫名覺得有些恍惚。
    明明上一秒還在撕心裂肺的譴責，為什麽這一秒他卻感受到了心中的渴求。
    渴求什麽？渴求加入奉神？
    朔衡斂下眼中的神色，定了定神。
    哪怕他失去了絕大多數的意識，但那種深入骨髓的抗拒依然沒變。
    恍然間，朔衡像是想起來什麽：“父親，母親，我記得之前奉神想對你們動手，他們成功了嗎？”
    朔涯和晏情對視一眼，對朔衡溫和笑道：“奉神成功說服了我們，現在我們已經加入奉神了。與其成為小衡成長道路上的拖累，倒不如換取神明大人為你變強的路上增添助力，這是個很劃算的買賣，不是嗎？
    小衡，我從小就教導你，身為商人，要認真衡量天平兩端……”
    後麵的話，朔衡一個字都沒認真聽。
    他閉了閉眼睛。
    不行，違和感太強了，強到他無法忽視的程度。
    父母為了保全他而加入奉神——這看似合情合理的解釋，但朔衡卻半個字都沒信。
    不過他麵上還是表現出一副十分感動的模樣，朝著朔涯等人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這些人很高興，朔衡看到他們臉上的笑容都快裂到耳根子了。
    啊……
    好煩……
    總覺得好像缺了點兒什麽。
    就在朔衡的手即將觸碰到朔涯的瞬間——
    電光火石之間，他條件反射般的向後退了一步。
    【……小四？】
    呼喚無人回應，如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