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戡天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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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肆迎頭破開朔風,麵結冰霜。
不由感歎,項叔真是急人所急,這“攙槍式”使得出神入化,真是不拘泥於物體,一草一木皆可槍,理所當然地也把自己當成了“槍”。
這一下毫無保留的氣機灌注,就和生挨了三品武人一擊壓箱底招法毫無差別,有夠受的。
若非自己現在的體魄自愈極快,非但不能有所裨益,反倒非死即殘。
不過既然是何肆自己開口求人,隻能說承惠了。
何肆一路流星飛掠,暢通無阻,卻本能感覺到有不少目光投來。
天上地上,四麵八方。
這種被當作伶人的感覺可不好。
何肆稍稍任性一回,胸口一個掌印緩緩浮現。
種種地獄酷刑綜合顯化,痛楚難以名狀,何肆的心識也順利墮入阿鼻地獄。
一片赤土之中,不斷上演永無止境的屠案,無生無死。
何肆低頭一看,手中隻有龍雀大環,不見大辟。
距離他最近的一個惡鬼刑徒,身子都成焦土,忽然又摶成一具人形。
傳來劉景摶無奈的聲音,“你小子,真把地獄道當成自己家了?怎麽又回來了?”
何肆看著麵前岩漿流動的焦人,反問道:“你怎麽不用真麵目見我了?”
“我知道你恨我,怕你拎不清,提刀就砍。”
何肆揚了揚手中龍雀大環,“我現在為什麽不能動手?”
劉景摶難得和氣,笑道:“別耍小孩子脾氣,快回去吧。”
何肆隻問,“有多少人看著?”
劉景摶想了想,然後胡謅道:“也不多,幾萬人吧。”
何肆輕笑一聲,回人世幾天,也算找回了些不多的人性。
“我能給你這謫仙人體魄提提價嗎?”
“那就要看你這一場的表現了。”
何肆問道:“你想我輸還是想我贏?”
劉景摶搖頭,鄙夷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別輸得太慘我就謝天謝地了。”
“我不會小瞧任何一個謫仙,我的意思是,你想我贏的話,至少給些幫助和好處。”
劉景摶嗤笑一聲,道:“你這養不熟的白眼狼,一身本事,哪樣不是我賜下的?”
何肆不以為意,“我自覺輸贏無所謂,現在應該是你和我打商量。”
劉景摶佯怒道:“你真以為同一世當中,就你一個謫仙人體魄?”
何肆才不聽他放出的消息,能當真就怪了,即使有,也遇不到,遇到了,也是敵非友。
隻是笑慰道:“你這狗日的,可別意氣用事。”
劉景摶搖頭,“你這小子,太過反複,說吧,要什麽好處?”
何肆輕聲道:“若是我能贏了那同為謫仙人的於持,你讓我見見何葉。”
劉景摶問道:“不先考慮那仍在受苦的母親和姐姐嗎?”
何肆反問道:“鬼知道你讓我見的是真是假?”
劉景摶點頭,倒是吃一塹長一智。
“可你憑什麽覺得自己能贏?”
現在的何肆,氣機江河日下,早就不是初成謫仙體魄的何肆了。
二者有霄壤之別。
而得了翼朝氣運的於持,至少也能和當初現身豸山那一批得了靈氣傍身的謫仙相提並論了。
當初的何肆隨手殺仙,看著輕易,實則是好戲落幕,人家盡興而歸。
何肆沒有一點自覺,隻道:“好處事後給,幫助事前給,你若不想給好處,可以不給我幫助。”
劉景摶樂了,卻是頗為欣賞。
這何肆要早是個一切都能商量的人,事情也不會變成今天的地步了。
劉景摶問道:“你要什麽幫助?”
何肆揚了揚手,“這把龍雀大環,跟著我,水裏水裏來,火裏火裏去,可惜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它的真名,當初斬鐵樓意外所獲,那兵器鋪的老馮說它叫作‘螭虎銷金環首刀’,自然是信口胡說的,你知道真名嗎?”
劉景摶錯愕,“你就想問這個?”
何肆點頭,“這很重要。”
劉景摶笑道:“你小子,小說看多了吧?該不會以為隻要一個真名,這刀立刻就脫胎換骨,如蒙封正吧?”
何肆道:“你想的話,現編一個假名字糊弄我也行,我自有判斷。”
劉景摶問道:“你怎麽判斷真假?”
何肆拍了拍刀身,發出錚鳴,“它沒反應就是假名唄。”
劉景摶沒有說話,被何肆的無賴驚到了。
何肆笑道:“該不會連你都不知道這環首刀叫什麽吧?”
劉景摶沒好氣道:“你少用激將法。”
何肆歪頭,一語道破,“畢竟這刀落到我手中,雖不是機緣巧合,但不是什麽天授神賜。”
何肆隻見身前焦人身子一動,冒著熾氣的灰炱簌簌抖落。
劉景摶從中一步走出,眼神銳利,問道:“你都知道了些什麽?”
何肆隻道:“我想了想,這刀,或是我汪先生給我的找補之物。”
劉景摶嗤笑一聲,“你看你是瘋了?”
何肆卻是篤定道:“仙家手段,千變萬化又有何難?你能化作汪先生,但你不一定就是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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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摶挑眉,沒有再欲蓋彌彰,隻是問道:“你什麽時候想明白的?”
何肆說道:“八月十六。”
正是他這個苦主家破人亡的第二日。
劉景摶點頭,不輕不重點評一句,“腦子還算靈泛。”
何肆說道:“千年舊轍,萬載常行,從你成為甕天之主以降,我總不能是第一個想要違逆你的倒黴蛋吧?還有三年,李且來都要壽終正寢了,如此看來,你也就隻會挑些軟柿子捏。”
劉景摶心中卻是暗罵那自作聰明的王翡真會給自己捅婁子。
卻是說道:“戡天役物。”
何肆一愣,“什麽?”
劉景摶輕哼一聲,“我說這把刀曾經的名字叫作戡天役物。”
何肆咂摸兩遍這個名字。
別看這名字有些霸氣,其實是把儒刀。
製天命而用之,他在夜航船聽宗海師傅說過,這是孫卿子的思想。
果然名字取得太大了也不好,看來那逆天而行的主人,最終沒能順心如意。
劉景摶隻問道:“現在滿意了?滿意了就回吧,我看你表現,可千萬別再牽著不走,打著倒退了。”
何肆又問道:“它後來輾轉幾手?易名幾次?”
劉景摶剛要申飭何肆幾句,叫他擺正自己的位置,卻見何肆搖頭,“算了,既往不戀,現在刀在我手中。”
劉景摶挑眉,“看樣子,你要給它取個新名字?”
何肆又點頭。
承前啟後,繼往開來,這很有必要。
劉景摶眼裏忽然冒出些許期待,“那你倒是說說看。”
他似乎希望這忽然開竅,學會和自己討價還價的何肆能更機靈,更識時務點些。
若是以名托誌,給這“戡天役物”取個順天應天,承天受祜的名字,那自己也算老懷甚慰了。
說不定自己還會法外開恩,給他些福惠庇護。
何肆想了想,說道:“我悟出本門第五式刀法,斬訖報來,這龍雀大環本該叫作‘斬訖’的,可惜那時的我自以為死到臨頭,大度的將這名字讓給了師弟李鬱,希望能夠薪盡火傳,雖然說同名不是什麽大事,但再和他爭搶,反倒不美,顯我反複無常……”
劉景摶皺眉,有些不耐,隻聽這一段鋪墊,就知道這小子又沒憋好屁。
何肆低頭,看著手中龍雀大環,輕聲道:“不如就叫你‘戡斬’吧?戡而斬之。”
倒是和“厭勝”一詞的“厭而勝之”有異曲同工之妙。
何肆手中龍雀大環嗡鳴不斷,看樣子十分受用這個新名字。
劉景摶咧嘴,不陰不陽道:“你還真是男兒到死心如鐵啊。”
何肆抬頭,看著劉景摶,笑道:“那於持我贏定了,你說話算話不?”
劉景摶笑道:“我雖然不喜歡你這硬骨頭,但我更不喜歡軟骨頭,這一次,我說話算話。”
何肆笑容愈加恣意,“你這狗娘養得來得正好,狗頭給我祭刀。”
正名為“戡斬”的大環刀興奮不已,不斷吞吐刀罡。
何肆龐眉鬥豎一踴身。
現在的他,以胸中晦鬱磨刀,野夫借刀想使來就使來。
銜接一招斬訖報來。
劉景摶撇了撇嘴,隻是一推手。
何肆的心識顯化頓時被驅逐出阿鼻地獄。
不過在此之前,何肆仍是看到劉景摶項上人頭微微動搖。
可不是安然無恙。
是那狗頭斷得太快,又瞬間長好。
何肆嗬嗬一笑。
若是這世上真有一個小說家,能寫出一部“大逆不道”的英雄傳奇。
一個出身微末的劊子手,從反賊開始砍頭,一路砍到天老爺。
那才叫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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