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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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站著的項真,見何肆自有打算,一番點到為止的教導之後,便也不再好為人師。
剛經過一場半硬不軟,純屬浪費氣機的捉對,現在的項真神機完全內斂,連氣血流動都趨於停滯,身上積雪三寸厚,不知道還以為是被凍成了雪雕。
何肆卻不奇怪,半年之前,他還好奇四品大宗師為何就能擁有超乎常人的恢複能力。
就像當初二師伯屈正在晉陵城外,和那朱老爺子不打不相識,兩人對掌一隻手打劃拉巴子,當時兩掌的血肉都暫時長到一起去了,之後朱老爺子幾乎被對劈了,又是經過剖腹,卻依舊能活著。
之後在賀縣,差遜一些的宋苦露來犯楊氏鏢局,被他有心算無心,偷襲之下,配合老趙一刀穿身,也沒有死透。
而後再不疑惑了,氣機出自元宗營衛四氣糅合,原始反終亦能造化自身,類似於極簡的雀陰魄化血之能,當然天差地別,不能生殘補缺。
不過以未來命換當時命,絕對的劃算不虧。
現在的項叔,就是在緩慢和合四氣,避免性命早衰。
至於狀況更糟的劉叔,此刻蹲在火爐旁,烤手又烤臉,有些像個擁毳衣爐火的小老頭。
何肆輕聲問道:“劉叔,還好嗎?”
劉喜寧點頭,“自然。”
何肆道:“我知道一些速成的化外功法……”
劉喜寧固執地打斷道:“心領了,不用。”
何肆點頭,繼續揮動手中的瓜錘。
人生三大苦,打鐵,撐船,賣豆腐。
賣豆腐排最後,是因為合轍押韻,而打鐵排第一,自有其道理。
但當何肆連續掄錘敲敲打打一個時辰之後,看著手裏那其貌不揚,卻也算續命的大辟。
不由長舒了口氣,也不難啊。
什麽苦?哪裏苦?
項真像是一棵被風吹拂的鬆樹,抖落身上的雪花。
呼出一片碎瓊,此刻才拊掌嗟歎。
“鋒鏃輟刃,貼鋼斷續,冰泉淬刃,燔血為祭……這般野狐禪都能成的話,天下名將怕是得有萬數了,隻能說是天意如此。“
何肆笑容很淡,輕聲道:“可不就是天意如此?”
項真撇了撇嘴,真是無趣啊。
自己要是有一天能有機會直麵那遊戲人間的天老爺就好了。
真身不敢想,打過個宿慧身的信念總要有吧?
他一個粗人,算數不行,隻知道一槍兩洞,兩槍四洞,三槍六洞。
當然,若是紮得巧妙,一槍捅出六七個洞也不是不行。
但就像他自覺的那般,他算數不好……
項真隻道:“以前這天下,還沒這般亂套的。”
劉喜寧卻道:“有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作為天符帝的內侍,司禮監秉筆太監,也曾擔任東緝事廠總督官校辦事太監,自然知之甚深。
朝廷的儀鑾司,雖是天符年間才誕生的,但前身的檢校,可是一直在運作。
這麽多年,當真隻找出三個願意屈尊降貴的宿慧之人?
其餘還不是弭患於無形,斬勘於蒙昧,至於已經蘇醒的,就得花些手段原路遣返,但總有幾個硬茬子,就得靠驅虎吞狼的計策了。
項真此刻還有些身心俱疲,想到連北狄的英野都能在他手下周旋,也有些鬱悶道:“那就是我實力不夠,見識太淺了?”
劉喜寧搖頭,“依我淺見,天下武人之中,論生死戰,前十有你一席之地。”
項真歪著脖子道:“劉啊,你是有些淺薄了,我怎麽才前十?還是單論生死的。那要綜合武藝呢?”
劉喜寧一臉認真,不留情麵道:“你太過知其所長,並以貫徹,相比之下,其餘所學都有些淺了,單論武道,我徒弟庾元童都勉強可以和你坐一桌。”
項真這便不樂意了,說道:“一竅通,百竅通,我隻精槍法不假,但又何曾真輸過其餘同輩?”
劉喜寧搖頭,“敏悟未徹,功力甚深,說的就是你,你並不執拗於三品境界,但你的道,和吳殳太像了,他先走出的路子,沒辦法。”
項真沒好氣道:“那我找誰說理去?意思是我晚生了八百年?”
劉喜寧笑道:“那你至少得早生了八百五六十年才有可能占得先機,要論當時的同輩之中,滄塵子一騎絕塵,你拍馬不及啊。”
項真猶不服氣,追問道:“那你再說說,現在這一代當中,誰又能超逸絕塵呢?”
到了斷頭路武人公知共識,三品之上的較量,真輕易打不出個你死我活來。
李且來是不世出的異數,武力如何,不可衡量,自然也不包含在內。
所以項真不是多此一問。
結果,劉喜寧隻是轉頭看向何肆,答案溢於言表。
“他雖年少,但已占據武道山頂一席之地,未來獨占鼇頭,也未可知。”
項真一愣,“就他?”
何肆受寵若驚,搖頭道:“我不過一具傀儡罷了……”
但見劉喜寧看向自己的眼裏沒有欣賞,隻有憐惜,何肆也不再妄自菲薄。
隻是說道:“要說驚才絕豔,我覺得李哥勝我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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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真更是嗤之以鼻,看著何肆。
“你小子,有些自知之明,但沒識人之明,那李姓後生,我見過他兩次出手,不也全靠外道嗎?”
何肆剛要辯解,劉喜寧便道:“撇開槍法不談,綜論各路武藝,李永年與你同桌而食,你還得給他敬酒。”
項真怒道:“撇開槍法不談?那還談個屁啊?”
劉喜寧又是伸手指了指何肆,拿他舉例。
“他現在的實力,就完全可以撇開刀法不談。”
何肆隻道:“劉叔,你這是誇我呢?還是點我呢?”
劉喜寧笑問道:“你說呢?”
何肆稍覺羞愧,輕聲道:“症結我都知道,隻是勢逼人強,暫時依憑外道,以後修行會注意回歸正道的。”
劉喜寧點頭,這孩子以前性子倔強,不愛聽勸,現在主意雖大,倒是好些了。
何肆卻是忽然說道:“大師伯那邊勝負未分,但是我得過去了。”
吳恏和於持一戰,大離這邊,以庾元童為首,去了不少人掠陣,何肆雖未親眼瞧見,但那鐵閂橫門真意未曾斷絕屈龍一直在向他時時播告。
其實完全沒有必要,正主未到,都是無用消耗。
何肆知道大師伯傷過底子,不想叫他白白折損性命。
畢竟大離有這麽多雙眼睛盯著自己,卻唯有寥寥幾人,是真心關切的。
劉喜寧點了點頭,說道:“還有什麽我能幫的?”
意思是隻要何肆需要,雖然自己身上氣機不複,但其餘用得上之處,大可以任君采擷。
何肆搖頭,問心有愧道:“劉叔幫我的可太多了。”
一旁項真卻不樂意,“意思是我幫得少了?”
何肆坦然道:“暫時隻能銘記於心。”
項真叮囑道:“臨陣磨槍,不快也亮,我再說一句,切忌以己之短,攻敵之長。比拚外道,你終究是個土著,而你現在身子,自有人替你矜貴。”
何肆點頭,受教了。
劉喜寧卻是傳音入秘道:“我知道這一場戰,不管輸贏,你至少性命無虞,但還是要再多嘴說上一句,自重自尊,自輕自賤……”
何肆心頭微暖,劉叔確實多言了,這要自己珍重的話,不該是他的身份立場說出來的。
何肆隻輕描淡寫道:“我很強的。”
然後轉頭看向項真,“項叔,勞煩送我一程。”
項真點頭,沒有吝惜,不然剛剛就不會寸陰是競,努力蘊養氣機了。
他伸手拎著何肆的後頸,低喝一聲。
“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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