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都別想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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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墩敘巷,何家,一頓不算團圓的團圓飯吃完。
    除了繈褓中的李頤,年紀最小的何肆卻站起身來,給在座諸位分發紅包。
    何肆不討嫌,不說什麽祝福或者寄語,隻求此時此刻,得了紅包之人,都能開開心心,這就夠了。
    齊金彪懷抱小李頤,笑道:“我這歲數,頭回見著回頭錢。”
    何肆就說,“希望齊爺鬆鶴長春,壽域宏開,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齊金彪雖然已經看破生死,卻也樂嗬嗬點頭。
    紅嬋收了紅包,對何肆笑著解釋道:“嫂子一個紅包沒準備,這次就是做貔貅來的,都是家裏那狗男人交代的,小四別心裏怨懟錯了人啊。”
    何肆含笑搖頭。
    被齊金彪懷抱著的李頤卻忽然哭鬧起來。
    期間他也哭鬧過一次,隻是餓了討奶。
    紅嬋從齊金彪手中接手孩子,留了一泡溫吞的童子尿。
    齊金彪哈哈大笑,飯桌之上好不熱鬧。
    正在做客的紅嬋哺乳不便,見天色漸晚,便也抱著孩子告辭離去。
    何肆趕忙讓曲瀅相送。
    然後對著齊金彪說道:“齊爺,咱兩家比鄰,您就不急著回了吧?”
    齊金彪道:“我就回去換身衣裳,然後回來陪你守歲。”
    何肆又問道:“您老還能飲不?”
    齊金彪隻當這是相邀鬥酒了,豪氣幹雲道:“怎的不能?”
    付香茗見狀,就說要添菜,何肆說了聲辛苦。
    剛剛將席麵掃尾的何葉最是高興,不斷撫摸按壓著滾圓的肚皮,希望快些消化。
    結果第二輪的佐酒食材就隻有鹵肉和油炸花生米了。
    何葉有些不高興。
    何肆看她嘴唇可以掛油壺了,便道:“二姐,收收肚子,吃這麽多,真撐著了也不舒服。”
    何葉搖頭,“我不要,我就要吃。”
    何肆笑道:“咱爹要是在,一個眼神就給你嚇住口了。”
    何葉卻道:“爹在我也敢吃。”
    何肆一笑置之,不以為意,給自己齊爺和自己斟了杯酒。
    卻聽何葉又道:“我好久沒吃東西了,我要一次吃個夠。”
    何肆自然心疼她,又是聽見何葉喃喃說了句,“要把以後的也都吃了,才不虧……”
    何肆聞言,手中的酒杯掉落,黃澄的屠蘇酒散了一地。
    怔怔轉頭看著二姐,心中百感交集。
    原來她都知道啊……
    姐弟二人對視一眼,何葉眉眼彎彎,遮掩眸中閃爍的淚花。
    何肆勉強一笑,沉聲吩咐付香茗道:“再燒幾個菜,過年,就要有餘的。”
    付香茗點頭。
    何肆又是對齊爺說道:“您等我片刻,我出去一趟。”
    齊金彪不多過問,隻是點頭。
    何葉卻是伸手拉住何肆,輕聲道:“小四,別走了,二姐陪你過年。”
    何肆搖了搖頭,堅定道:“我想辦法。”
    何葉沒說話,隻是搖頭。
    何肆篤定,她一定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心中兀得一驚。
    便是再一狠心,掰開何葉的手,起身,佩好戡斬,大步出門而去。
    腳步匆匆,方向正是那鄧仙弄。
    京城燈火璀璨,車馬雲集,長街燈籠如晝,上下人等,皆打扮得花團錦簇,一夜人聲嘈雜,語笑喧闐。
    都在盼望著夜晚的降臨。
    以及那先一步撕破夜晚的煙火,和煙火之後的黎明。
    之後各行其是,進廟行香、接神下界,以期來日,旭日當窗,爆竹在耳,喜氣盈庭。
    不知是不是錯覺,如今天子率軍在外,不坐明堂,天子腳下的凡氓反倒更加安適自在。
    明明是個風雨飄搖之年,熱鬧反倒更甚以往。
    何肆穿行在熙攘的人群之中,快步就往鄧仙弄趕。
    這是他從李且來口中問來的消息,可信程度自然不低。
    而後自己也麻煩喑蟬房探聽一番,按照汪先生的容貌,查到一個本名叫作“張賀晉”的落第書生的生平。
    因為避諱,不能科舉,心灰意冷後便自作別名叫作“張邋遢”。
    何肆本該更早前去拜訪他的,卻是因為劉景摶的“善意提醒”,心中微微動搖,想要等陪二姐過完年後再做這忤逆天老爺之事。
    確實有些過於天真了。
    不下片刻,何肆走入張邋遢的住所,自然撲了個空,隻聞醉氣翻湧,隻見滿地汙穢。
    眼尖的他,從地上撿起一團皺紙,眸色便是如鼠見糧。
    還以為這是高人留下的錦囊妙計呢。
    急忙將其攤在案上,雙手撫平。
    卻見一首《青玉案》。
    何肆愣在當場。
    翻來覆去,左看右看,都想從字縫中看出些名頭來。
    結果顯然是他異想天開了。
    這就是一首再普通不過的,辭舊迎新的詞作。
    何肆將紙疊了起來,收入懷中。
    麵色陰沉,轉頭便向家走。
    尋隱不遇是常事,早在意料之中,但無果之舉觸怒天老爺,也是板上釘釘。
    何肆伸手捂住胸口,按住那個大一輪的掌印,對那天召置之不理。
    是再也不想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何肆走出鄧仙弄,一個炮仗在不遠處炸響,不知是誰家頑童提前放的,小打小鬧,二踢腳、一聲雷之流,沒有任何絢爛氣象。
    何肆走在人群之中,速度極快,手中戡斬不知微微顫動幾次,震得他手掌微微發麻。
    何肆從前不知此間大隱於市者如此之多,過個大年,便都顯現出來了。
    難怪宗海師傅要用一句“恒河沙數”來形容。
    謫仙宿慧來此,旨在體味人生,值此佳節,自然也是要共襄盛舉的。
    既在化外過得風生水起,自然少有自欺欺人者投入甕天。
    換言之,劉景摶也是做薄利多銷的苦營生的。
    合情合理。
    他們大多是循規蹈矩的,就算何肆以伏矢魄掃過,也毫無反應,有些更是沒有半點兒修為在身。
    否則十個李且來甲子蕩魔也忙不過來。
    卻依舊不乏心高氣傲的,反探何肆而來。
    若是按照遼地說法,如此行跡,大概可以概括為:
    你瞅啥?
    瞅你咋地?
    你再瞅一個試試?
    若是來時,何肆還不願橫生枝節,可現在,他很火大。
    戡斬環首之上,六個錢不斷顫動,刀刃緩緩出鞘。
    何肆眼神冷厲。
    低聲道:“既然這個年,我不好過,那你們就都別想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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