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梓琪沒能笑太長時間，因為很快按順序很快就到了她做自我介紹。
    但她因為好奇於兩人筆記本上寫些什麽而失了神，最後還是旁邊倪呢拍了下這傻姑娘。
    她這才著急忙慌地站了起來。
    磕磕絆絆地說完了自己提前組織好的內容。
    包含郭凡在內的所有人都沒說些什麽，可她自己給自己整了個大紅臉，從脖頸到耳根刷的一下變得通紅。
    坐下之後也不敢再走神了。
    自我介紹過後，對台詞很快就正式開始了。
    消失的她本身是非線性敘事的一個模式，是先從後來的事件開始，慢慢插敘了過往的經曆。
    對台詞的時候就不用這樣。
    先開場的是兩位小演員，她們演的是小時候的李木子和沈曼。
    後者因為校園霸淩而下定決心離開這個世界，但被李木子給救了下來，從此之後兩人逐漸成為了最好的朋友。
    為了掩蓋沈曼身上的傷疤，李木子給她設計了一個紋身圖案。
    <和一對翅膀構成圖形。
    中間的字母代表沈曼，而那對翅膀則代表一直會守護著她的李木子。
    小演員的台詞沒有多少，接著兩人開始讀白的是倪呢和黃梓琪。
    顧言看著兩人讀台詞時的模樣，不自禁地有些佩服。
    說話時的語調以及速度，甚至搭配著臉上的表情……即便此刻仍未開機，但他好像已經被帶入到了劇本裏的世界。
    到了顧言該開始的時候，郭凡忽然說了句話，讓他從和李木子的相識，跳到他失蹤後去警局報案的那一幕。
    顧言愣了一下，原本已經翻開對應頁碼的黃梓琪也愣住了。
    “這場戲相對更重要一點，就先來吧，杜薑你準備好了嗎？”郭凡道。
    杜薑點了點頭：“隨時可以開始。”
    負責搭話的群眾演員此刻自然不會在會議室內，依舊是由郭凡來負責讀這些隻出場一兩次的角色台詞。
    隨著杜薑點了點頭，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兩人身上。
    顧言快速地呼吸了下，在心裏默數三秒，隨後毅然決然壓下緊張的情緒以及雜念。
    “sir，sir，麻煩你再想想辦法，一個大活人不可能就這樣消失……”
    帶著些慌亂的聲音響起，顧言讀詞時每個單詞發音都沒那麽實，不是那種斬釘截鐵地在宣示著什麽。
    更像是迫切地希望別人相信，每說一句都在痛苦回憶著的模樣。
    杜薑眼睛亮了。
    顧言的英語發音很好，但更讓他驚訝的是雖然翻開了劇本，但讀詞時卻沒低頭看過一次的自信。
    這就是編劇的底氣嗎？
    “夫妻吵架我們不管。”郭凡沒什麽表情地念叨著，甚至於連語氣裏都帶著些不以為意。
    故事發生在國外，又是個遊客眾多的旅行地。
    鬧矛盾的夫妻經常有，他們的人員又不足，實在沒心思理會這些外來人的事情。
    “不不不，我們沒有吵架，她已經消失了十五天了。”
    “十五天……”
    顧言的聲音愈發急切，但警長仍不管不顧地喊著讓所有人一起開會。
    甚至還抽空吐槽了句，像這樣的事情他見過的太多了。
    麵對著警長的不屑，何非隻能懇求，這時候他唯一能夠拜托的，也就隻有眼前的這人了。
    可對方的回複，像是一把把尖刀紮在身上，將他最後一絲的理智都抽走了。
    “王八蛋，你他媽的到底管不管啊。”
    猛地拍了下桌子，在此刻安靜的會議室裏，顧言忽然咆哮了句。
    像是眼前就是那個不理不顧自己訴求的警長。
    強烈的怒火讓他在說完這句詞後，胸膛劇烈地起伏了兩下。
    原本安靜的會場，在他說完這句話後更安靜了。
    被拍桌子的聲音嚇得猛地顫了一下的黃梓琪，轉眼望去，發現其他人這會都在看著顧言。
    臉上倒是沒什麽特別的情緒，就是像這樣一直在關注著，沒一個人低頭看自己劇本，大家都很認真。
    從她的角度來看，她覺得顧言的台詞功底很厲害了，尤其是搭配上那些微小的動作。
    真的，她都差點要跟著一塊生氣了。
    郭凡抬起了頭，認真審視了眼前的顧言一眼，隨後向左右遞了個眼神過去。
    他也演上了。
    罵人的這句話顧言是用中文說的，按理說背景在國外，警長是聽不懂的。
    可那種強烈的情緒以及臉上的表情，即便聽不懂也能讓人知道對方沒在說些什麽好話。
    配合地敲了下桌子，表示場景已經轉換。
    杜薑出場了，在顧言抱著頭無法接受眼前這一切的時候。
    用力地踩了兩下地板，劇烈的腳步聲讓低頭的顧言耳朵動了一下，慢慢抬起了頭。
    “你還好嗎？”
    杜薑的眼神帶著探究的意味，從上至下審視著顧言此時的狼狽模樣。
    因為知道了完整的劇本，圍觀著的眾人仿佛能從這句明明是關心的話語裏聽出一絲的質問。
    你還好嗎？你怎麽能好！
    杜薑的眼睛像是在泛著光，一場精心準備的戲從此就開始了。
    “你是華人？”
    “我姓鄭，華裔。”
    “鄭警官，太好了。我……我老婆……”
    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話呈現一種有趣的模式。
    杜薑的語氣平淡，而顧言則是看到了新的希望而有些慌亂。
    一句台詞還沒說完，其中就有幾個字被哽咽聲給壓住了。
    他身體微微前傾，兩隻手同時抓住了杜薑的小臂。怕眼前的希望消失，又怕自己的動作太重，讓杜薑飾演的角色覺得不滿。
    文永珊點了點頭，忽然想到小助理之前說的話，扭頭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副吃驚的模樣。
    嘴角微微掠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至少就這段表現，她覺得顧言的演技就不會差。
    難怪剛才敢那麽膽大地說讓其他人給自己提意見，麵對別人的問題時也不會留情呢。
    沒有實力的膽大叫做自負，有了足夠的實力作為支撐，那就真的是自信了。
    陳誠也被眼前的一幕給嚇住了，看到顧言和杜薑你來我往的對話著，氣勢居然也沒被壓下來。
    杜薑是誰啊？
    之前演過的幾部電影，被圈內老戲骨大為讚譽，影評人也沒怎麽挑刺，靠著演技拿過不少獎項的人。
    顧言這會居然能跟他平分秋色。這演技班難不成效果就這麽好？
    想著待會得給劉天馳打電話感謝一番。
    他倒是忘記了，顧言去演技課就去了一次，其他時間是跟陳朝他們這些野路子經驗包們學的。
    ……
    和杜薑的交流結束後，接著就是和文永珊以及倪呢的台詞。
    消失的她整部片的視角，主要是圍繞何非展開的，顧言的戲份自然是絕對的多。
    這也是圈內很多人不看好郭凡的原因之一。
    男主角撐不起這個角色的話，那這劇本再好先天就不足了。
    就算靠著顧言的人氣火過上映的前幾天，那後來自然隻能是一落千丈，不足為慮。
    從進會議室開始，大家逐漸忘卻了時間的流逝。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很快到了最後一幕戲。
    這是何非作為凶手被抓住後，沈曼找他對峙自白的一場戲。
    顧言雙手虛握著，像是在抓著欄杆，一臉懊悔：“後悔，後悔我沒有早點發現你，把你一塊給殺了。”
    “哈哈。”
    一陣笑聲響起，搭配著顧言此刻直視沈曼的誇張表情，一股癲狂感油然而生。
    眾人直視著顧言的眼睛，見他心無旁騖地一邊狂笑一邊盯著倪呢。
    毫不猶疑如果這劇本有了新的走向，何非真的提前發現了，陳麥其實就是李木子的閨蜜沈曼。
    那麽海底的那座牢籠裏一定會多一個人。
    倪呢一臉的平靜，看著眼前已然瘋狂的顧言，像是所有的情緒都消耗完了。
    她隻是陳述：“為了把你繩之以法，我不得不做了很多錯事。”
    “接下來我也會接受我應有的懲罰。”
    說話間，她的眼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然紅了，停頓了一會，才繼續維持著之前的語氣。
    “何非，你親手殺了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就是不知道。”
    “看到這個之後你會不會後悔。”
    隔著會議桌，倪呢把劇本遞了過來。
    顧言接過之後，自開始台詞圍讀之後第一次低頭看劇本。
    坐在主位上的郭凡身子悄然坐直了，探著頭去看顧言此刻的表情。
    台詞到這裏其實就已經結束了，但他沒有喊停，其他人也都沒有說話。
    顧言看著那張在劇本中應當是孕檢單的文件，有些癲狂的笑容驟然停住了。
    他的臉上開始有了些別的情緒。
    先是疑惑，為什麽這東西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沈曼要在這個時候把這東西交給自己。
    再是恍然明了，難怪那天去看海底星空之前，李木子的表現那麽的奇怪。
    她說要給自己一個驚喜，原來說的是這個嗎？
    何非究竟有沒有後悔，顧言自己也不清楚，所以他沒有加其他微小的動作。
    比如張口欲言，想要追問但又不敢開口，又比如眉頭一皺，一股悲傷之意漸漸浮於麵上。
    表演結束，他抬頭看了一眼倪呢，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會場裏，一陣劇烈的掌聲隨之響了起來。
    自從入選演員陣列，便一直懸在眾人心中的憂慮，被這一場圍讀給打消地七七八八。
    現場拍攝雖說還會有更多的變化，也有可能到實地拍攝時，顧言的表現反而不佳。
    但底子已經亮出來了。
    知道他是有實力的，眾人自然不會擔心這部劇真的跟網上說的那樣，會撲的一塌糊塗。
    “演的不錯，把這個角色給你我果然沒有後悔。”郭凡笑著舉起了手上的劇本，朝眾人展示了下。
    “這王八蛋全程沒看劇本，甚至連台詞都給我改了好幾句，不過效果不錯。”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回顧言剛才懟自己的那一句，郭凡堂而皇之地回了一句。
    隨後向眾人道：“我一向是不介意大家提建議的。”
    “我們出現在這裏的共同目標就是為了把這電影拍好。”
    “在這個前提下，你們如果覺得劇本中有哪裏不合理的，可以隨時向我提出，我會認真考慮。”
    “雖然不一定能完全改過來，但肯定會給一個及時的回複。”
    眾人剛才停下的掌聲頓時又響了起來，其中還夾雜著不少的笑聲。
    導演當眾罵演員，這消息傳出去可有夠外頭的營銷號熱鬧的。
    不過他們看得出郭凡和顧言關係不錯，兩人也沒掩飾過，再加上此刻氛圍確實不錯，大家也都挺喜歡郭凡這種性格的。
    不像其他的導演，覺得演員隻要做好自己吩咐的事情就可以了。
    這種能夠自由交流討論的劇組，挺不錯的。
    “那個，導演都這麽說的話，我就不客氣了。”文永珊很快舉起了手，說道：“我想問編劇一個問題。”
    掌聲停了下來，眾人饒有興趣地望向了她。
    顧言連忙回應：“請說。”
    “這個問題其實從我第一次看完劇本一直在考慮了。”
    “沈曼願意為李木子去犧牲，是因為李木子從小就幫了她。”
    “對她來說，李木子是自己生命裏的光，為她做什麽都無怨無悔。”
    “但是假的李木子呢？”
    從一開始就將自己置身於可能是凶手的何非身邊，幾乎是最危險的場景裏。
    甚至為了扮演得更像，還主動在自己腿上烙了個疤。
    在知道何非充滿危險之後，還要一次次地去逼迫他露出馬腳。
    這種貢獻程度，是不是需要一個足夠的理由去支撐呢？
    “劇本裏沒寫相關的內容，所以我想問一下是為什麽。”
    她這一說，場上的其他人也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確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假李木子的危險程度可比沈曼高多了。
    “其實是有預兆的。”
    顧言翻開劇本的某一頁，“從假李木子跟沈麥的對話裏麵，我們其實可以感受到她對何非的厭惡。”
    “針對這一點，我覺得可以深入挖掘。比如假李木子之前遇到過，類似但沒到這種程度的壞男人，最後被沈曼和李木子給救了。”
    “她從那之後就一直很討厭這樣的人，所以才會毅然決然地自己選了這個身份。”
    顧言的話點到這裏，其實就已經很清楚了。
    深入挖掘並不意味著要加一段完整的戲，其實一個鏡頭的強調，一個不太明顯的傷痕，就能有這樣的效果。
    這樣一來，假李木子的人設也就更完整了。
    “我明白了，謝謝。”
    文永珊低頭看了劇本一會，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和小腿，隨後認真地向顧言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