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下了心頭的複雜情緒，兩人十分和諧地坐到了餐桌邊。
    看著桌子上異常豐盛的食物，他們卻全然沒有吃東西的欲望，已然沉浸在表演的氛圍中。
    “老公~”文永珊將餐巾在膝上展開，目光卻直視著顧言，臉上滿是動人的笑意，“你今晚真帥。”
    明明是誇獎的話，放在平日裏這樣漂亮的一個女孩對自己說這樣的話，何非應該會覺得開心。
    可那開頭的稱呼，以及這兩天周遭發生的事情，隻讓他覺得肝膽皆寒。
    臉上掛著虛假的笑容，他同樣回以直視，嘴上卻沒接文永珊的誇獎，低聲道：
    “你們到底想要幹些什麽，我們就不能坦誠一點嗎？”
    看到何非的反應，假李木子更覺得有趣了。
    獵物壯起了膽子和獵手對峙，他這是也想要跟自己來一場坦白局嗎？
    修長白皙的手指盤玩著高腳的紅酒杯，當她將杯子遞到顧言跟前，示意他給自己倒紅酒的時候。
    已然決定順水推舟，想要看看顧言到底要做些什麽了。
    沉浸在角色當中的兩人獻出一場不錯的表演，而這表演在何非堂而皇之問出真的李木子在哪裏的時候。
    場邊的觀眾們便忍不住啐了一口。
    明明是何非自己殺掉了李木子，這會他倒是開始質問了，這是想要試探對方到底知道多少實情嗎？
    郭凡的顯示器裏能夠看到的東西更多。
    比如此刻，大家便能清楚地看出顧言問問題時眼神中的那種審視。
    和前一場雨中戲對比，那個苦苦哀求讓別人幫忙找李木子的何非，以及此刻這個漠然詢問的何非。
    差別實在是太大了。
    文永珊詫異於顧言的表演之精彩，並不是流於俗套地用誇張的肢體表情去表現著自己。
    而是通過微小的眼神和動作，去傳達著自己的情緒。
    她能夠感受到平靜之下蘊含著的波濤洶湧。
    演戲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這才是她一直以來都喜歡演戲，甚至於不惜千裏迢迢從香江趕過來的原因之一。
    腦海中這樣的念頭盤旋著，她的台詞和動作卻是一點不差。
    不過，有一個小細節讓她覺得十分有趣，那就是當她伸手托住顧言的下巴時。
    因為離得很近，所以她清楚地看到了顧言泛紅的耳朵。
    也就是在此刻身邊篝火和燈光的照耀下，其他人沒注意到這微小的變化罷了。
    表演還在繼續。
    明明是一場坦誠局，一方不斷地詢問著對方放棄糾纏自己的價碼。
    另一方卻不以為意地回應著，甚至於一點也不掩蓋自己的貪婪。
    感覺兩人的氣場在不斷碰撞著，可要是不聽他們所說的內容，光從表現上來看。
    無論是近距離的對視，竊竊私語。
    還是眼下顧言一把將文永珊拉到了自己的懷中。
    這跟調情有什麽區別！
    顧言其實同樣也有這樣的困惑。
    即便演戲之前，他已經將這一段劇本重新讀了數遍，甚至在腦海中也不斷回想著應該如何去演。
    可當距離近到對方說話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臉上，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微弱的熱感時。
    他張了張嘴，卻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下一段台詞……是什麽來著？
    第一次正式演戲的顧言，遇到了自己職業生涯中的極大挑戰。
    文永珊看著他驟然清澈的眼睛，原先那種緊迫感似乎都消失了。
    猜到是顧言忘記了台詞，雖然覺得很好笑，但心裏卻也有一絲這遊戲真好玩的感覺。
    她主動貼近了距離，近到唇和唇幾乎就要觸碰到的時候驟然抽離。
    定定地看著眼前人的反應，同時在說著自己的台詞。
    不過也虧了她的動作。
    顧言下意識退了一點，後背抵在椅子上的碰觸感，讓他從那種茫然中脫離了出來。
    聽著對方不斷陳述著要如何設計自己，他慢慢找回了何非的感覺。
    平靜的夜晚蘊含著無限的危險。
    李木子終究是徹底闡明了自己的計劃，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所有的食客上演了一出家暴的戲碼。
    其實何非一早就已經進入了李木子的局中。
    包括此刻他的暴怒，以及不斷的解釋，都隻能給其他人帶來一種在辯解的感覺。
    畢竟從一開場，這兩人就是無數食客目光匯聚的地方。
    他們的親密，他們的竊竊私語，再到此刻兩人表情的變化。
    假李木子沒有一丁點不對勁的地方，倒是何非，暴怒的情緒以及此刻灑滿沙灘的菜，都是真的。
    ……
    一場戲落幕，剛才在旁邊看熱鬧的工作人員飛快地上前去打掃著現場。
    顧言和文永珊則向郭凡所在的方向走去，既是要看剛才他們的表現，也為了聽聽郭凡有沒有什麽指正的建議。
    “剛才演的挺不錯的，就是顧言你……算了，這樣也行。”
    和杜薑這些純粹看戲的人不同，郭凡把控現場需要關注的東西更多。
    文永珊動作的改變和顧言當時愣神了一陣的表現，他是都看在眼裏的。
    本來還想稍微提醒一下的。
    可這會想來，剛才那一版效果倒也不錯。
    演員現場改戲，加一些原本沒有設定的東西，這樣的行為其實是把雙刃劍。
    要是改好了，整體表現的效果更佳，導演自然覺得你這是沉浸在角色當中，從而做出了更好的行動。
    可要是錯了，這一段因為你一個人的行為廢掉了，傳出去對演員的影響其實也不好。
    這種情況下，也就隻有少部分所謂的戲骨，實打實不斷磨練演技上來的演員，才有這樣的底氣去做一些微小的調整。
    文永珊其實還沒有這樣的底氣，隻是剛才注意到了顧言的反應，猜到了大概率郭凡是要叫重來的。
    這才試著玩了一把。
    也正因此，此刻聽著郭凡的回複，她比顧言還要詫異。
    “這樣也行啊。”
    “不是挺好的嗎，有什麽問題嗎？”在一旁的倪呢聽到了她說的話，有些詫異。
    就她來看，剛才兩人的表現都挺精彩的，沒什麽地方需要改正的啊。
    怎麽導演同意了，文永珊還有些詫異的樣子。
    這是對自己要求有多高啊。
    郭凡解釋道：“效果不錯，當然就可以了。不過我沒說一定就用這條。”
    “你們先休息一會，後麵那段還是多保幾條吧，這樣之後剪輯的時候也能有餘地。”
    她這一說，文永珊才稍微放心了些。
    沒過多久，兩人在現場清理過後，又上去將同樣的戲碼表演了一次。
    和第一次對比，顧言和文永珊距離靠近的時候，就沒有原先那種緊張感了。
    直到最後失態之前，那種旗鼓相當，針鋒相對的氣勢都是很足的。
    再次從鏡頭前回來，顧言全然沒有之前剛開始演戲的那種自如了。
    雖說兩場戲加起來的時間不長，可那種全神貫注投入到演繹當中的狀態也是很耗氣力的。
    剛回來他便直接癱坐在地上，也顧不得什麽儀態了。
    “辛苦了，要喝水嗎？”杜薑問了一句，左右探頭想找找剛才看到的礦泉水放在哪裏。
    結果顧言的助理，陸曼和嶽林兩個人都湧了上來。
    一個給顧言遞水的時候，還照顧到文永珊也給遞了一瓶。
    另一個壯漢，也不知道從哪找了個扇子出來，就在那給顧言扇著風。
    看到文永珊身邊的小助理有些不好意思地掃了他們一眼，像是覺得自己做的事情被別人給比下去了。
    倪呢開玩笑說了一句：“你這架勢未免也太大了點吧。”
    “也還行吧，畢竟這是他們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遇到我，工作熱情自然高漲。”
    “謝了嶽哥，我不是很熱。”
    顧言擺擺手喊停了嶽林，大概解釋了下。
    聽到顧言說他這兩位助理從上班以來，也就這兩天看到了他，其他時間都在自己學習。
    倪呢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本來還想說顧言之前參加節目的時候，難不成都沒什麽妝造啊。
    可一想她看節目和路透花絮時看到的，那不就是沒化妝嘛。
    沒等兩人交流多少內容，剛歇了一會的顧言便又被郭凡喊上去開始了拍攝。
    演戲就是這樣的事情，既富含創造力，同時又極其地枯燥。
    即便顧言自己都沒察覺出後麵的幾條有什麽實質性的變化，但郭凡還是不厭其煩地又保了幾條。
    等一幕戲演完，已經過去大半天了，看時間都十一點鍾了。
    自然沒有辦法繼續再拍下一場戲。
    “走吧，請你們吃夜宵。”
    郭凡心情不錯，剛才不斷喊再來一次的大魔王形象驟然消失，十分開心地對眾人發出了夜宵邀約。
    這時節，正是海參和蟹上市的時候。
    眾人也沒客氣，到地方後一人點了份海參撈飯，幾隻螃蟹，又再加上了一些小菜。
    這才開始聊了起來。
    “對了，想起來一件事情，給你們安排的潛水教練明天就到了。”
    “這幾天我會給你們安排時間，讓你們去學習潛水，你們可要爭取早點學會啊。”
    這話是郭凡對黃梓琪，倪呢和顧言說的。
    畢竟戲裏也就隻有他們三個人有潛水的戲份，之前他一早也說過要給他們安排潛水教練了。
    眼下也是時間開始了。
    “行，你安排好就好。”顧言聳了聳肩膀，對未來幾天自己的休息時間，抱一定的悲觀心態。
    好在潛水這項運動他也挺感興趣的，這才多少抵消了幾分。
    “謝謝郭導。”
    “我們會好好學的。”
    相對於顧言的不以為然，其他兩人倒是客客氣氣地道了謝。
    這對比過於鮮明，以至於郭凡當場吐槽道：“看看人家是什麽表現，我跟你說，你早點把主題曲完善好了給我啊。”
    “不然下次采訪的時候，我就要說你在片場耍大牌了。”
    也就是關係不錯，郭凡才一點也不避諱拿之前的那些傳聞來開玩笑。
    不過借此機會，他也是真的想提醒下顧言，讓他好好寫歌了。
    一首好的主題曲，對於電影的加成效果那可是不容小看的。
    以前就有過這樣的例子，說是一部電影成績非常差，但主題曲一發出去之後就爆火了，反過來帶動了不少人來看電影。
    因為大家都很期待這首歌是在什麽樣的劇情裏出來的，這才主動花錢去看了電影。
    雖說他對顧言還是很有信心的，可這種東西當然是越早聽到越好。
    “你有想過大概要寫什麽內容的嘛？”
    一說到主題曲，眾人便紛紛看向了顧言，杜薑好奇地問了一句。
    言語裏滿是對新歌的好奇。
    “想法還沒有，不過很快就有了。”顧言言之鑿鑿地說著，一點緊張的情緒都沒有。
    這也讓其他人，對他會寫出來的內容更好奇了。
    “到時候你寫出來了一定要讓我們提前聽一下啊。”黃梓琪一臉期待地說著，甚至於之後要發什麽樣的微薄她都想好了。
    “沒問題。”顧言回應道。
    菜做的很快，螃蟹上鍋蒸過之後也端了上來。
    眾人謝過晚上要請客的郭凡，便開啟了幹飯。
    吃飯間，又談到了剛才的表演。
    倪呢手上動作一點沒停，一邊拆著螃蟹，一邊笑嗬嗬道：
    “你們倆剛才離的距離未免也太近了，我都害怕你們倆真的親上。”
    一語既出，滿桌皆驚。
    文永珊立馬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隻是斜著看了顧言一眼，眼神中滿是調侃的意味。
    郭凡沒關注年輕人之間的暗流湧動，拿起勺子就開始專心幹飯。
    而旁邊的一張桌子上，文永珊的小助理同樣放下了筷子，因為不能反駁，忽然就感覺這頓飯有些不香了。
    “謹言慎行啊你，我們可都是專業的演員。”顧言默默低下了頭，瞳孔地震。
    即便沒有直視，但也能感受到那些審視的目光。
    確實隻是演戲沒有錯，可不知怎的，他還是有種社死的感覺。
    “沒錯，要的就是這種拉扯感。”
    文永珊很快跟著說了一句，“不過話說回來，要是何非沒殺人的話……
    你們不覺得這種兩個都是壞人的角色設定，很有感覺嗎？”
    在文永珊的介入下，幾個女生很快對角色設定進行了延伸探討。
    並且適當性地做了一些背景的補充和平行時空的幻想。
    一時之間，餐桌上的氛圍好像都比剛才更好了些。
    無論是她們聊天的氛圍，還是沒有加入這個話題，在一旁的幾人默默幹飯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