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好像各地的景區都愛修建一個相同的建築。
    就是在平整的土地上，建一個向上的樓梯。
    隻是有的在樓梯上會多加一個相框式的構造物，有的則什麽都不加。
    遊客們一步一步向上走的過程中，也能通過視角的轉換能夠看到景區的全貌。
    同時也能夠用來拍照。
    顧言一行人走了沒一會兒，便在湖邊看到了這樣一個建築物。
    “這就是我們今天的第二個集體行為藝術的地點。”
    謝迪奎轉身麵向眾人，一隻手指著在頂端平台上裝了個木門的建築，道：“我把它稱之為向自然說話。”
    身邊眾人頓時陷入了一陣騷亂當中，絮絮叨叨的說什麽都有。
    可顧言看見謝迪奎一點也沒在意地繼續解釋著。
    “活了這麽一把年紀，直到今天也有過很多遺憾的事情……有些想要說出口但沒有機會的歉，有覺得自己對不起的人。”
    “好像人隻有在特地的環境之下，才能夠放鬆地去傾訴自己內心的想法。”
    “所以我才搞了這麽一個環節，讓大家能夠有機會對自己，又或者對一些想說的人，說出自己一直壓抑的話。”
    “希望自然能夠將你們說的話也帶走。”
    距離走的近了，就能看到台上門內還放著一個收聲的麥克風。
    他們不遠處的平地上放著一排椅子，椅子上各自有一個耳機。
    顧言自然沒有完全相信謝迪奎說的話。
    與其說是對自然說話，其實更多的還是對自己，對觀眾和能夠聽到自己聲音的人說話。
    隻是考驗你在這個環節，是決定說真話還是說一些自己編造好的謊言。
    不過他很快轉念一想，這又何嚐不是行為藝術的真諦呢？
    謝迪奎你真是個人才啊。
    話說完後謝迪奎就將選擇先後順序的權利交給了眾人，自己慢悠悠地走到了鏡頭外。
    而剩餘的工作人員此刻也都各就各位。
    “我們誰先來？”
    張國利對這個環節的出現也挺驚奇的，不過畢竟活得久了什麽東西沒見識過。
    他很快就接受了這一切，並想著盡早定下個規則來。
    這樣也能避免大家因為無序而導致的混亂。
    “要不剪刀石頭布吧？”
    “還是說我們按照年齡大小從小到大來？”
    說後麵一句話的周一維很快便受到了在場所有年輕人的一致目視。
    怎麽了，年輕人吃你家飯了是吧，這就坑上年輕人了是吧。
    怎麽不從大往小來呢。
    當然，要按周一維的想法來肯定對他是有利的，畢竟按年紀來算，他也都是最後幾人之一，可以有充足的時間考慮。
    “按年齡就算了，這樣也不公平，要不就按剪刀石頭布來吧。”宋倩此時也說了一句。
    其實她對先後順序並沒有什麽太大在意，早一個或者晚一個，對他們來說也不會有什麽區別。
    大家總歸都是要上台說話的。
    隻是即便如此，還是需要公平的決策。這樣其他人才能心甘情願地接受。
    “就這樣吧，早點決定了也好，我們就按照贏了的順序。”
    “贏到最後一局的人第一個上台，要是有一塊輸了的，就自己決定順序。”
    李雪晴有些詫異，王傳均居然沒兩句話便理清楚了規則。
    按照慣例來說，對方不是應該酷酷地甩出一句“我不想參加這個環節嘛？”
    怎麽隻是幾次錄製，他就被宋玬玬給同化了不成。
    沒等李雪晴繼續深思，眾人很快便通過了這樣的決策，隨後也定下了上台的順序。
    王赫棣是第一個。
    在一旁椅子上落座的眾人紛紛帶上了耳機，第一時間聽到的卻是風吹過麥克風的白噪音。
    不算多麽順耳，但也不怎麽吵鬧，可就是能夠讓人內心沉浸下來。
    噠噠噠……
    階梯上快速的步伐聲響了起來，隨後是喘氣和笑聲。
    “我其實不是很理解這個環節的存在。”
    “因為無論是對人對事，還是對我自己，我覺得都不會有留存很長時間的遺憾。”
    王赫棣道：“做不好的事情很多，但我下次繼續努力就可以了。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
    “隻要一直努力，總是會越來越熟練的。”
    “至於對人……”
    “現在網絡和交通這麽發達，真覺得有相見的人，有想要說對不起的人。”
    “再怎麽樣三天時間也能到麵前吧。再不行的話可還以視頻通話，可以打電話聯係。”
    “如果覺得是會成為遺憾的事情，那就快速地把它解決掉就好了。”
    少年意氣……顧言聽到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詞便是如此。
    他並不覺得王赫棣是在故意營造一個灑脫的形象。
    雖然相識不久，即便知人知麵不知心，可他卻仍然覺得對方就是這樣一個有什麽說什麽的人。
    隨即便是羨慕。
    畢竟於他自己而言，卻不能做到像王赫棣這樣灑脫。
    有些遺憾的事，終歸是無法彌補。
    場上除顧言之外，有所感想的人很多，可大家也都在不斷地做著鬥爭，想著待會自己上去的時候應該說些什麽。
    對王赫棣表現出來的這份灑脫，他們更多覺得的是果然還是年輕。
    因為遇到的事情不多，人生經曆不夠才能做到這樣的灑脫。
    倒是王傳均一臉讚許地看著前者。
    不是因為他也能這麽做到，而是他也希望過自己能夠成為這樣的人。
    ……
    王赫棣說完自己要說的話後就走下來了，剛開始的時候是大踏步，但到眾人身邊時也放慢了步伐。
    拍了拍孟子藝的肩膀，示意她可以上去了，隨後接過孟子藝傳來的耳機坐在了對方讓出來的位置上。
    孟子藝微微點頭，走上台的步伐就稍顯得沉重，低頭看著自己踩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腳印。
    等走上高台時，她才做好了心理準備。
    “剛才想了好多好多，但是聽到棣棣說的話，又覺得要說的更真誠一點。”
    沉默當中，她的一句話瞬間將眾人的注意力都給拉了回來。
    “我想要說對不起的人是我自己。”
    顧言下意識回身去看，看到的卻是高台之上被關上的那扇木門。
    孟子藝此時在門後說著自己的真心話。
    “這兩年對你來說，是相對比較難過的時間，因為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有很多人不太喜歡你。”
    “遇到了很多想要成為朋友的藝人，但對方好像覺得跟你相處就像是踩到了渾水一樣。”
    “這讓你很不開心。”
    “雖然你的名氣也在一直上升，但那些刺耳的話每次都能輕易地傷害到你。”
    “很抱歉，我沒有能夠變得更加堅強一點。沒有早點意識到，其實很多事情根本就不算什麽，讓你受了這麽長時間的傷害。”
    像是換氣，又像是長長歎了一口氣。
    孟子藝才繼續道：“我也很感謝在這段時間裏能夠跟我交朋友的人。”
    “謝謝你們在眾多的傳聞當中，發現了真正的我，希望我們以後也一直都能成為朋友。”
    “也希望未來的我要像現在這樣一直勇敢下去，”
    “……”
    “孟姐這兩年過的也確實不容易。”台下，王傳均忍不住說了句話。
    雖然在桃花塢裏，他們經常跟孟子藝拌嘴，跟她開玩笑。
    可看著對方越來越明朗，甚至說話都不那麽小心翼翼的時候。
    大家其實也都挺開心的。
    隻是話說到這兒，眾人點頭讚許的同時，目光不可避免地轉移到了宋依人和顧言身上。
    娛樂圈裏沒被粉絲罵過的人少了。
    宋依人是因為對這件事太過在意，加上對自己要求很高，以至於有很長一段時間陷入低沉的狀態裏。
    也是因此眾人當初一聽說這件事，便同意了讓她參與節目。
    至於顧言，就不用再多說了。
    孫藝有些驚訝地左右看了幾眼，才恍然意識到謝迪奎居然就這樣，把這麽有共性的幾個人給湊到了一塊。
    要不說謝迪奎是會拍綜藝的呢。
    木門後麵的傾訴者一個接一個的更換，在前兩人開的頭後，這個環節也逐漸往愈發煽情的方向走。
    因為對於有一定人生經曆的人而言，覺得有遺憾的都會是自己身邊的家人和朋友。
    而這些人中，也有些是已經無法彌補的了。
    宋倩說到了這個，孫藝說到了這個。
    而宋玬玬說的也同樣如此。
    她乍一上台，便帶著有些哽咽的聲線道：“前麵很多人都說了自己對家人有多少的遺憾，對我來說，也是一樣。”
    宋玬玬的年紀不小，對於她而言向前幾十年的人生實在是太過遙遠。
    遠到像顧言、王赫棣他們的人生長度都沒有她的記憶那麽久遠。
    這意味著她回憶起一些人時，需要更加耗費自己的精力。
    而這回憶一起，便不是那麽好停下來的。
    “我很感謝導演讓我們體驗在海上氣墊休息的環節，讓我想到了很多以前發生的事情。”
    台下，原本沉默的眾人更安靜了，紛紛停下了自己思緒，認真去聽。
    聽宋玬玬說起自己的人生經曆，聽著她像是個小孩子似地在炫耀著自己的獎狀。
    當聽到那一句“我想你了”的時候。
    即便是張國利也不由得向無人的方向側過了頭。
    不少剛才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女生，更是瞬間流下了眼淚。
    宋玬玬平時是多麽驕傲的，多麽霸氣的一個人呀。從當初一直追問大家代表作，讓他們都沉默了的時候，王傳均就看出來了。
    所以此刻，麵對著她所展現出來的脆弱，大家就更加覺得動容了。
    顧言同樣動容，對他來說對父母的記憶也停留在了很長時間以前。
    久到他都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忘記了這一段記憶，可自剛才眾人的陳述中，那塵封已久的記憶便不斷覺醒著。
    以至於他越來越不知道自己待會應該說些什麽。
    其實他運氣挺好的，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在他之前有王傳均做鋪墊，等他說完了也還有張國利做總結。
    可如果將此刻的情感高度，作為對自己剖析力度要求的話，他能說的其實也沒有那麽多。
    這一世到現在他過得都挺開心的。
    無論是作為藝人，還是作為旅行者。
    人際關係上，認識了不少相處得不錯的朋友。
    唯一能夠說的上是遺憾的事情，大概率就是跟他們出行時總有著任務的驅動，以至於玩的不能夠更自由盡興一些。
    可他要上去說這個的話，那跟炫耀也沒什麽兩樣吧。
    別說節目播出後有多少人會罵他了，光是現場，他估計謝迪奎都得吐槽自己。
    說自己設置這環節的本意不是讓他們炫耀的啊。
    “輪到我了。”就在顧言想這個事情的時候，王傳均呼了一口氣。
    像是在提醒自己，也像在告訴顧言似的，說完後便穩健地向高台走去。
    越是喜歡沉默獨處的人，在剖析內心時便越發讓人能夠覺得驚訝。
    武大敬很好奇王傳均能夠說些什麽，壓根沒管節目組說讓他們要背對階梯的要求，直接轉身看去。
    看著王傳均一步步地走到了高台上。
    像他這麽做的人此刻不少。
    工作人員倒是提醒了謝迪奎兩句，可此刻全神貫注在高台之上的謝迪奎哪裏還管的了這個。
    萬一要是自己讓人出去提醒他們，從而影響到了王傳均分享的意願怎麽辦？
    那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嘛。
    隻是小聲說道：“知道了，不用管他們。”
    隨後謝迪奎便擰大了耳機的音量。
    到關上門為止都能察覺到眾人目光，王傳均咧著嘴對給自己特寫的鏡頭微微笑了笑，隨後直接關上木門。
    他把麥克風的方向調轉向湖水和風湧來的地方，而後就這樣坐了下來。
    “我覺得，大家說的都已經很多了，我沒什麽能夠向你們分享的。”
    “所以接下來幾分鍾裏，就請你們跟我一起聽聽自然的聲音吧。”
    周一維挑了挑眉頭，也轉過了身。
    心想道果然不愧是王傳均，從以前開始做出來的事情都能讓他們覺得歎為觀止。
    聽自然的聲音，他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一旁，顧言猛地抬頭，隨後又沮喪低頭。
    天殺的，這是他的台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