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有著記掛的事情，午飯吃的就匆匆忙忙的。
    一早做好準備大展身手的黃石，見他們吃飯火急火燎的，中途連評價都沒有，就很鬱悶。
    雖然明白他們都在期待顧言待會的表演，可現在的冷清跟昨晚顧言做飯時的熱鬧場麵對比，讓他有點挫敗的感覺。
    “今天這麵不錯啊，黃老師用心了。”
    何淩及時察覺到了這一點，大口扒了幾下麵條，不住誇讚道：“這是打算在大家走之前，用自己的廚藝讓他們都留下來嗎？”
    這話說的就太對味了。
    “哪有啊，也就一般水平吧。”
    剛才還有點小別扭的黃石一下就開心了，而這會顧言他們也選擇了一鍵參團。
    “確實很好吃。”
    “要我說黃老師當明星那真是屈才了，要當初剛出道就開始做飯，那不得成國宴廚師啊。”
    “對，就把這些飯給老外吃，迷死他們。”
    誇得太過，多少就有點損的成份了，黃石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什麽就國宴廚師了。
    這是把他當霓虹人整，還是把那些吃他飯的老外當霓虹人整啊。
    他對自己做飯的水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也就是家常水平。
    真要跟那些專業的廚師對比，那肯定還有著很大的差距。
    所以他趕緊就打斷了眾人吹捧的行為。
    “說兩句就行了，真不怕我飛起來啊，就沒見過你們這麽誇人的。”
    “有點過了是吧？”
    “那是有點嘛，都過到哪去了！”
    眾人哈哈大笑，隨即放棄了玩鬧的打算，認認真真地繼續吃飯。
    等這頓飯吃完，時間已經來到了十一點半。
    桌子上的餐具在大家齊心協力之下很快就處理好了，甚至連院子裏的木桌都擦了兩個來回，可以說得上是幹幹淨淨。
    很快眾人就又圍坐在院子當中，彭昱航幫著顧言把吉他給拿了過來。
    也不走動了，順勢坐在他身邊就占據了個最佳的位置。
    “趕緊開始唱吧，待會還要午休呢，你們唱完了就可以準備走了。”
    也是這桌上大部分人都認識，彭昱航才敢這麽說話。
    聽起來像是他對聽歌不怎麽在乎的樣子，隻盼著回去午休，但實際呢，他這會手機錄音早早地就已經打開了。
    “彭彭，你這麽說話就不禮貌了啊。”
    黃石臉色肅然地環視一周，隨後放低聲音：
    “是不是傻，算上妹妹我們才四個人，兩個老的，一個小的，一個傻的，不知道人多勢眾啊。”
    “待會郭導要是動手打你，我跟何老師可護不住你啊。”
    話剛說完，他順勢就往反方向拉了一下椅子，拉開了和彭昱航之間的距離。
    一副已然切割，和這個人不是很熟的模樣。
    “放心吧，彭彭，我們不是這樣的人。”郭凡笑的和善，隻是旁邊的杜薑已然開始摩拳擦掌了。
    倪呢和文永珊雖然沒有參與，不過也是笑笑地多看了彭昱航幾眼。
    表演都沒看完這就想讓她們走是吧，好小子，一點東道主的精神都不講啊。
    你等下次吧。
    “好了，都別開玩笑了，讓顧言趕緊開始吧。”看到顧言手搭在吉他上頭，何淩趕緊喊了一聲，讓眾人都安靜下來。
    倪呢轉眼看去，這會顧言嘴角微微掠起，十分溫和地笑著。
    像是風吹過風鈴一般的清脆前奏響起，瞬間將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走。
    這是一首很溫暖的歌，在顧言聲音出現之前，張梓楓從吉他旋律當中有了這樣的感受。
    她不太敢確定自己的猜測是不是對的，於是更加用心去聽。
    “每個早晨七點半就自然醒，”
    “風鈴響起又是一天雲很輕。”
    “曬好的衣服味道很安心，”
    “一切都是柔軟又寧靜。”
    “……”
    畫麵感依舊很強。
    乍一聽就能讓人想到某天早上不是因為煩心事驚醒，也不是因為被鬧鍾給吵醒，而是睡眠充足之後自然而然地醒來。
    大開著的窗戶不斷有微風吹拂，掛在窗台上的風鈴和晴天娃娃被吹得不斷發出聲響。
    環境算不上靜謐，外頭有車來車往，人來人往發出的聲響，也有路過的狗不斷汪汪叫的聲音。
    聲音雖多，卻不刺耳，反而像是天然形成的協奏曲一樣。
    “這是最平凡的一天啊，”
    “你也想念嗎？”
    “不追不趕慢慢走回家，”
    “就這樣虛度著年華、沒牽掛，”
    “隻有晚風輕拂著臉頰。”
    何淩微微睜大眼睛，左右看了看黃石和彭昱航，有些驚訝。
    因為他覺得歌聲中說的就是他們。
    三時三餐說是個節目，其實更多也就是他們倆找了個不斷和老朋友見麵，和新朋友認識的地方。
    有的時候何淩就覺得在這錄節目，其實比在家裏待著還舒服許多。
    每天早上醒過來後大家再商量著自己要做些什麽，然後在和那些遠道而來的朋友一起吃飯，一起聊天。
    每天既無所事事，同時也十分的充實，確實搭得上一句柔軟又寧靜。
    而黃石聽到那句“虛度著年華，沒牽掛”的時候就很動容，他想到了很多。
    因為本身在學校裏頭有教職的緣故，黃石接觸的年輕人是很多的，他也因此一向都覺得自己還沒有老。
    這麽多年教學下來，他也能深刻地發現，年輕人們的心態似乎越來越焦慮了。
    對未來的焦慮，讓他們好像失去了對身邊美的發現能力，隻是一味沉迷在沒有方向的前進當中。
    走錯了也無所謂，就當是試錯了，總比停下來虛度年華好。
    黃石不好對他們的想法多加評判，因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困境。
    可他總覺得就這樣一直下去，大家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那是在若幹年後大家故地重臨時，回憶著曾經那些被簇擁著但沒有珍惜的過往，再比對此刻身邊空無一人的環境。
    不可避免會生出的懊悔。
    想到這裏，黃石伸手分別拍了拍彭昱航和張梓楓的肩膀。
    他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歎了口氣。
    在這點上，他覺得比起很多的同齡人，彭昱航和張梓楓已經很幸運了。
    至少他們還能在一群無趣大人的帶動下，被迫著度過無所事事，“虛度年華”的一天。
    “這首歌真的很三時三餐，無論是從哪個層麵來說都是，不過聽起來很想讓人長歎一口氣。”
    “說的是平凡的一天，但其實是理想化的生活吧。”
    “是啊，光說上一次自然醒我都不記得是什麽時候了。”
    “每天忙的跟狗一樣，更別說毫無目的的出門閑逛，跟朋友在有音樂的地方單純地聊天了。”
    “平凡可一點都不簡單，不過就算理想化，我還是很喜歡這首歌。”
    “雖然還做不到歌詞裏的那些，但隻是聽到，好像就有種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的感覺。”
    “我也一樣……不是，你們怎麽都這麽能說啊，是不是下了班兼職去做樂評家啊。”
    聽歌的時候不能喧嘩，可這一點也難不住工作人員們。
    沒有王正餘在的聊天群裏，關於這首歌的評論不斷湧現。
    在各式各樣不同的言論當中，有一點卻是十分統一的。
    那就是，大家是真的很喜歡聽這首歌。
    ……
    “餐桌擺在開滿花的院子裏，”
    “微微酒意陣陣歡歌笑語。”
    “從不考慮明天應該去哪裏，”
    “因為今夜的風太和煦。”
    說來有趣，郭凡最大的理想就是在功成名就之後什麽都不做，他可沒有為華夏電影奉獻一生的打算。
    幹到差不多的年紀就可以去養老了，不然年輕人們要怎麽展示自己，要怎麽出頭？
    在這一點上，他和顧言的理念是相似的。
    至於為什麽說是相似，而不是一致。
    那當然是因為前者還想著幹一段時間，而後者最厭惡上班的時間裏，每天想的都是：再幹一天就不上這個ac班了。
    郭凡預想中的退休生活，就是找個小院窩著。
    每天到處走走逛逛的，三不五時找上朋友過來，喝酒或者喝茶都行，反正人來了就夠了。
    又或者大家三五成群說走就走，目的地是哪都不重要，反正先出來就對了。
    再偶爾的時候他就去看看電影，然後以一個業界老前輩的身份提出點建議。
    又給年輕人成長的機會，還得給他添點麻煩，主打的就是一個任性。
    也是因此，在這首平凡的一天出來後，一下就超越了那首籠，成為了郭凡目前最喜歡的歌。
    杜薑看了郭凡一眼，見他不住地點著頭，也意識到今天晚上大概率又能看到這位文藝中年在朋友圈發布自己的人生感悟了。
    雖然看到的頻率不低，他都不想每條都評論了，不過不得不說，郭凡的見解還是很有內涵的。
    所以他這會就很好奇，今天晚上的朋友圈，郭凡會發些什麽內容。
    “先別急著把吉他放下，剛才視頻沒錄好，再來一次。”
    “……你禮貌嗎？”
    一首歌剛剛唱完，顧言吉他還沒放下，就被倪呢指使著又來一次。
    本來按顧言的習慣他肯定是要義正言辭拒絕的，你說唱就唱啊，那他多沒有麵子啊。
    至少，至少你也得說個麻煩再唱一遍吧。
    不過算了，看在早上倪呢幫著照顧自己的份上，顧言麻溜地就又唱了第二遍。
    這一遍對眾人來說感受就又有些不同了。
    第一次聽的時候主要聽得是旋律和歌詞。
    到這會黃石就開始做技術分析了，再怎麽說他也曾經當過歌手，在這方麵還是有點資深經驗的。
    然後他就發現這首歌真的就跟名字一樣，一樣的平凡。
    旋律是簡單的，甚至連顧言唱歌時候的聲線都是簡單的。
    輕柔地像是在身邊說話，但就是這樣，一字一句地卻又顯得十分動人。
    這就太有趣了。
    黃石細數了顧言過去的很多歌曲，發現在他眾多的歌曲當中，像這種輕輕柔柔的，但卻帶有力量感的歌曲並不在少數。
    可以說是顧言一個比較顯著的個人風格，但也可以說，他像是在用這樣的歌曲在向大家展示。
    有的時候，平凡不一定就代表著平庸，平淡說不定也是另一種層次上的波瀾壯闊。
    在這個人人都很疲憊的時代裏，低下頭去看生活本身。
    一步步拾起那些被忽視的生活細節，也未必不能帶來幸福的感受。
    ……
    “這首歌我幫王正餘要了，開多少錢你找他就行了。”
    回過神來，意識到歌曲早就結束，黃石擲地有聲地朝顧言說了一句。
    顧言對此並不意外，畢竟這首歌的適配度有多高他也是清楚的，隻是他有些詫異於居然會是黃石親自來說。
    他這是得有多喜歡這首歌啊。
    “好啊，還是老樣子，讓他聯係陳誠吧。”
    依舊是當起了甩手掌櫃，隻是給陳誠發了消息，說自己又寫了一首歌，王正餘打算買下來，然後顧言就放下了手機。
    一點沒理會那頭已經熟悉到有些麻木，到最後隻回了哦的陳誠在想些什麽。
    王正餘也很熟悉這一套了，裏頭顧言剛說完這句話，他就給陳誠發了消息。
    內容同樣也很簡單：“要拿來當主題曲的，先簽兩季的，開個價吧。”
    “……”
    陳誠沉默了會，也是終於忍不住了，開口便吐槽道：
    “你們倒是把歌也發給我聽一聽啊，什麽都不知道，我這要怎麽報價啊。”
    雖說顧言的歌到基本上報價已經都是市場認可的，但視歌曲質量如何，也還是有商榷餘地的。
    就比如說natura的收費跟百無聊賴就肯定不在一個線上。
    陳誠也是服了這些家夥了。
    一個兩個的，也真是夠放心他的，真就不怕他隨便開價啊。
    “你沒聽過？哦，對了，是他專門給我新節目寫的主題曲來著，你肯定沒聽過。”
    王正餘也意識到了這點，找工作人員拿了音頻發過去的同時，也小小地炫耀了一波。
    隻能說，因為之前的節目老找陳誠溝通的緣故，他們倆倒也算熟了。
    陳誠麵對這種明晃晃的炫耀，隻是從根源處回了一句，就讓王正餘頓時閉上了嘴。
    “這歌有這麽好啊，那要不就給你加價百分之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