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樂玄連續敲了三下門，就抱著一個西瓜走了進來。
    “新上市的西瓜，我一個人吃不完，找你分擔一下。”
    他笑著把西瓜搬到桌子上，看了一眼穀雨，眉頭緊鎖：“她是？”
    齊影岩不知道樂玄究竟有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聽到了多少。
    他摟住穀雨的肩膀，笑著說：“她叫穀雨，我父王給我納的侍妾。”
    “穀雨？所以外界傳言齊淵給你娶了二十四房侍妾的傳聞不假？不知道其他二十三個節氣此刻在哪裏？”
    這到底是哪個好事者穿出去的謠言，怎麽一個兩個都知道？
    “沒有其他二十三個節氣，就她一個，跟我都好些年了。”
    齊影岩握住穀雨的手，發現她手心全是汗，她怎麽怕成這樣？
    “那就是你的女人咯？”
    樂玄雙手抱胸，斜睨著此刻驚慌失色的穀雨：“既然你的女人，怎麽天天跟著我呢？”
    他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水果刀。
    “齊影岩，你要是想知道什麽，為什麽不直接問我，而是用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他還好意思說我？
    齊影岩氣不打一處來：“那也比某些人聽牆角光明多了。”
    樂玄明顯愣了一下：“我沒有，我剛剛從膳房過來，再說我沒必要對你存心眼，影岩，我說了把你當朋友，自然是無條件相信你的。”
    “朋友？我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何來朋友一說？”
    “我無姓，單名一個‘翼’字。”
    穀雨道：“那你是什麽人？父母是誰？真實身份到底什麽？”
    樂玄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對著西瓜對半切了下去。
    “我不是人類，無父無母，隻有一個師父。現今真實身份是天因山掌門的徒弟。”
    他聲音冷至冰點，語氣異常平靜。
    他說的這些齊影岩其實都知道，不過他此刻最介意的是，那把匕首幹不幹淨……
    穀雨卻不太相信：“天因山的弟子敢進玉玄宮？你當我不知道天因山和冥界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嗎，你若是天因掌門的徒弟，還能有命活到現在？”
    “天因掌門並不知道我在玉玄宮，況且我是奉我原師父之命，暫且拜入他門下的，並不算純粹的門中弟子。他也管不著我。”
    “那你原本的師父是誰？”
    穀雨步步緊逼，樂玄有些不耐煩了。
    “……”
    “怎麽，不敢說了？”
    “我原本的師父是……”樂玄停頓了片刻，眉眼間充斥著化不開的濃霧。
    “……天因掌門的師弟。”
    穀雨很快反應了過來，不可置信看著他：“果然是那個人！”
    她抽出劍，憤怒道：“是他派你來的吧！你接近我們大殿下究竟是什麽目的？”
    樂玄遞來一瓣西瓜，笑著說：“就不能是，交個朋友這麽簡單的目的？”
    穀雨揮劍斬斷：“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是幽靈界的人，我們如何成為朋友？”
    樂玄看著摔爛的西瓜，嘴角忽然莫名地勾起一抹極燦爛的笑，這笑容讓齊影岩感覺很奇怪。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當年因長公主之事，月淵國和靈界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仇國。不出多久，月淵國……必亡無疑。”
    “你說什麽！”
    齊影岩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吼道：“你們幽靈界到底想幹什麽？”
    樂玄任憑齊影岩拽著自己的衣領，隻是音調低了不少：“月淵國本就是該亡之國，若不是我師父怕落人口實，幾年前就該滅了，他是絕不會放過…墨藍舞的。”
    “就因為一個女人一場舊怨，就要拿我們整個月淵國的人來陪葬嗎？你們幽靈界也太仗勢欺人了吧！”
    齊影岩心中憤憤不平，倒不是為了月淵國，他隻是害怕小蟲會受到傷害。
    樂玄卻回頭認真地看著他：“齊影岩，這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而弱者，隻有麵臨被吞噬的命運。”
    齊影岩握緊拳頭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吸了口氣道：“所以，你也會成為吞噬月淵國的劊子手之一？”
    樂玄淡定地坐在桌子前給自己倒了杯茶，嘴角的微笑始終沒減半分。
    “齊影岩，月淵國怎麽樣和你有關係嗎？齊淵和墨藍舞對你也不怎麽樣吧。”
    “再不怎麽樣他們也是我的家人！還有影崇，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他！”
    影崇就是他的底線！！！
    再說了，墨藍舞和齊淵到底養育了自己那麽多年，也沒有真的虧待過自己，他心底終歸還是存著感恩的。
    “您跟他廢話那麽多幹什麽？他又不是人，他知道什麽叫血脈親情嗎？”
    穀雨走到他身旁恨鐵不成鋼小聲道：“那麽強的殺氣你感覺不到嗎？你先走，我來對付他。”
    說罷，舉劍朝坐在桌上喝茶的樂玄刺去。
    樂玄倒是很鎮定，輕鬆避開了刺向他脖子的劍尖。他的身形快如鬼魅，穀雨根本無法靠近他分毫。
    “血脈親情？哈哈，他和齊影崇算哪門子的血脈？”
    樂玄走到他麵前，聲音發顫，眼中似有淚光閃爍，笑得甚是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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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他又不是你親弟弟，為什麽你要對他那麽好？為什麽你們都對他那麽好！”
    “他值得，就算不是我親弟弟，我也會護他一世平安。”
    “護他一生平安”這幾個字仿佛針尖刺進了樂玄的心髒。
    “你知道我有多討厭他嗎？你那個受盡萬千寵愛的弟弟！”
    樂玄聲嘶力竭，眼眶中布滿血絲，每一道都似沾滿仇恨。
    對穀雨的態度也從防守變成攻擊！
    不出幾個回合，便將穀雨手中的劍打落至地，隨後一掌將其擊傷。
    那一掌幾乎毫無留情，穀雨悶哼一聲重摔在地。
    “穀雨！”齊影岩驚呼，一把抱住她，“你怎麽樣了？”
    沒想到他真的這般無情！
    果然，幽魂再怎麽模仿人類，也不會有人類的一絲情感。
    “噗……”她一口鮮血噴出，用手捂住胸口，盯著樂玄麵色痛苦道：“你……不是普通的幽魂！”
    “看來你知道得還挺多……”
    樂玄再次微笑，臉頰上酒窩若隱若現，竟像個稚氣未脫的孩童。
    齊影岩卻覺得毛骨悚然，他終於明白到這笑容背後的可怕，連忙將穀雨護在身後。
    “我不許你殺她！除非你先殺了我！”
    “她今日必死無疑，讓開。”
    樂玄手中再次出現了那把鋒芒畢現的匕首，刀刃上的寒光在陽光下若隱若現，正一步步向他們逼來。
    齊影岩不禁背脊發涼，但身形依舊如鬆，像一堵牆，屹立在穀雨的前麵。
    大不了一起死，穀雨是他的人，哪有把女人丟下自己跑的男人。
    “公子……沒用的……你快跑吧，我替你擋著。”穀雨起身想推開他。
    齊影岩回頭道：“別廢話，要死也是我先死！”
    樂玄卻笑了：“不，齊影岩，我根本沒……”
    “咚咚咚！”
    一陣驚天動地的敲門聲打斷了樂玄的話音。
    “齊影岩！快開門！你藍大爺我來看你了！”
    是藍憶寒的聲音，屋子內突然死寂，樂玄遲疑片刻，旋手收回了匕首。
    “你倒是給老子開門啊你！”
    隻聽“嘭”得一聲，藍憶寒一腳將房門踹開，剛準備大搖大擺地晃進來，卻在看到屋內的情況後愣住了。
    “……這是？”
    “齊公子，樂某忽然想起有重要事情還未處理，先行告辭了。”
    樂玄從容地朝齊影岩拱手作揖，仿若什麽也沒發生，離開了房間。
    “咳……”
    “穀雨，你怎麽樣？”齊影岩抱著她心急如焚，“怎麽辦？我該…怎麽救你！”
    話未說完，聲音卻已經哽咽。
    都怪自己不該引狼入室，如果穀雨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他絕對不會放過樂玄！
    “我沒事，公子，咳……你不要自責……我……”
    “都怪我，怪我口無遮攔，怪我一無是處，怪我不能保護你……”
    “喂喂喂……打住打住！”藍憶寒實在看不下去了，“你說你倆一個勁兒地自責有個毛用啊？”
    “可我現在離開不了玉玄宮……”齊影岩看著懷中已經昏迷不醒的穀雨，眼眶微紅：“你能救她嗎？或者你幫我找人救她也行……”
    “你要救她？”藍憶寒摸著下巴道，“憑本將軍多年的經驗呢，這位姑娘身受重傷，如果不立馬找一個內力極深之人及時療傷，不出一個時辰，必死無疑呀。”
    “隻有一個時辰？”齊影岩大驚失色，忙上前問道：“你快告訴我找誰？”
    “喏，”藍憶寒朝門外努了努嘴，“剛剛不走了一個嗎？”
    齊影岩卻怒道：“你是在耍我嗎？他怎麽可能會出手相救？！”
    聽他語氣激烈，藍憶寒才意識到齊影岩可能和樂玄鬧掰了。
    他隻好把穀雨攬過來，施法給她療傷，墨藍色的光輝源源不斷輸入進穀雨的體內。
    然而樂玄的幽靈術早已是登峰造極，他的墨藍術根本化解不了多少。
    “不然呢？你以為在這玉玄宮中你還能找到第二個人幫你？”
    “我……”齊影岩歎了口氣。
    “所以，你還是快把那家夥找回來吧，除了他，這裏沒人救得了這位姑娘，趁人還沒走遠快去吧。”
    看到齊影岩麵色難堪，藍憶寒沉聲道：“沒有什麽開不了的口，但凡有求於人，總歸要做些犧牲。”
    影岩道：“……他怎麽可能會答應。”
    “還沒試你就知道他不會答應你？你以前為了個雞腿都沒臉沒皮的，現在這麽硬氣了？再說了，他之前不是對你挺好的嘛？”
    “去吧，你忘了離闕說的話了？那家夥麵冷心善，你去求他，態度誠懇一點，他不會為難你的。”
    “快去啊傻子！你麵子重要還是她命重要啊？”
    藍憶寒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齊影岩就一陣風般衝了出去。
    嗬，果然還得來罵的。
    下一秒，他看向窗外的月亮，眉頭一皺，看來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了。
    齊影岩跑出門外，看到了走廊不遠處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他握緊拳頭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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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別走！”
    沒想到那人真的就停住了。
    齊影岩跑過去，站在他麵前氣喘籲籲：“穀雨是我的暗衛，她是怕你會傷害我才對你起了殺心。”
    “……”
    樂玄隻是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渾身透著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意。
    齊影岩隻好態度變軟，苦苦哀求：“樂公子，你救救她好不好？”
    “……”
    正當齊影岩以為樂玄會直接無視他走開時，樂玄忽然開口了。
    “影岩，我從未想過傷害你……”
    聲音雖然冷漠，但既然他願意回他，齊影岩就覺得還有希望。
    “也許是她誤會了，可是如果她是為了我而死，我會愧疚一輩子的！”
    “……”
    樂玄目光冰冷看著他，那是從沒有在他麵前露出的最真實的神情，屬於幽魂的冰冷。
    “我希望你救救她。”
    “你讓我殺人後再救人？”樂玄冷笑，“我可從沒幹過這種蠢事。”
    “你別走！”
    看他轉身，齊影岩伸手拽住。
    “鬆手！”樂玄當即怒了：“我說了我是不會救人的！！”
    “我讓你鬆開！”
    見齊影岩依舊沒鬆手，樂玄煩躁地威脅道：“你再煩我，下一個死的就是齊影崇！”
    齊影岩哆嗦了一下，收回了手。
    “要不換一下，她和你弟弟的命，隻能選一個，你會選擇誰？”
    齊影岩震驚地眼前這個陌生的人，終於發現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有真的認識過他。
    自私，冷血，殘酷，即便是披著一張溫潤如玉的人皮，也蓋不住他骨子裏透出幽魂的殘忍。
    樂玄湊到他耳邊：“你要是不選的話，我就把他倆都殺了……”
    那聲音透著一絲興奮，仿佛人命在他眼裏隻是個數字。
    “我都不想，你……”
    齊影岩氣得聲音都開始發抖：“你不是說想和我做朋友嗎？”
    他抬頭看他：“既然做我的朋友，怎麽可以傷害我的家人呢？”
    “可是你說做朋友的前提是真誠，齊影岩，你剛剛不真誠了。”
    “所以，怎樣求你才算真誠……”
    齊影岩嘴角閃過一抹嘲弄，掀開衣擺，直直跪了下去。
    這樣可以嗎……
    “我求你，救救穀雨，也放過我弟弟。”
    樂玄目光陰沉，麵色猶豫，最終還是握緊拳頭離開了。
    “對不起，我救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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