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真有這種東西，最先違背誓約的也不是我們蓋亞帝國。”
    議事廳內靜默許久，終於有人開口打破了這壓抑的氣氛，也吸引了凱瑟琳的目光。
    “埃弗裏大人。”
    凱瑟琳看向接替昆西主教的神官，國王陛下並未出席此次議會，說話者就坐在長桌最前方的位置中，見到王女也並未起身。
    “恕我冒昧提醒，王女閣下。這是一場關於未來蓋亞帝國軍事行動的探討會議，而您——”
    埃弗裏十指並攏放於長桌上，他還未正式被教皇提拔為十二位主教之一，語氣中卻無半分對王儲的恭敬：
    “國王陛下已正式簽署敕令，暫停您參與軍事決策的一切事宜。您若仍對敕令存疑，可以提請複議，不過在那之前……”
    男人站起身，和這位已長大成人的王女隔著長桌相望：“還請您謹守本分。”
    室溫像是降到了冰點，所有大臣們不約而同地縮起脖子。
    視線無聲交流，哪怕是王女一黨眼神中也透出無奈，本來一向穩紮穩打的王女殿下，在決鬥審判那些時日的激進做派簡直給教會留足了把柄，甚至揚言如果不是王女殿下那些日子胡亂整治光明騎士團，神殿未必會受下那樣的重創。
    如今教會接連損失兩位德高望重的主教，新上任的埃弗裏不管是因真心還是立場，都表現得十分反感王女，甚至將國王與王儲之間的矛盾直接擺到了明處，絲毫不給王女殿下麵子！
    可麵對這樣直截了當的驅趕，那位王女竟仍不肯離去，相反，她腳步不停，越過神色各異的大臣們坐到了埃弗裏主教對麵。
    這令埃弗裏的眉毛跳了一下——這個張狂的女孩將他的話當耳旁風！
    “怎麽了，埃弗裏大人？”凱瑟琳坐定後看埃弗裏仍舊站著，仰頭看向他：“隻是不參與決策，沒有說不能旁聽吧？教會對王儲有教養職責，可憐的昆西主教不在了，我今後還要仰仗您呢。”
    相比昆西，埃弗裏到底對這位王女接觸太少，原以為言語刺激能將薄臉皮的淑女趕走，卻著實沒想到這位看起來矜貴的王女實則像塊黏牙的麥芽糖，根本甩不脫。
    他麵上帶出幾分怒意：“事關軍事機密——”
    “那就聊點別的。”凱瑟琳倚進高背椅中，不由分說地改變了會議內容。
    “您代表哪一方認定聯盟之約已破的呢？當年的聯盟協議裏，可並沒有光明教會的署名。”甚至，那時候有沒有光明神都難說。
    “……近期高庭發生的這一件件禍亂，幕後黑手便是精靈！”埃弗裏沉著臉向議事廳內的所有人宣布，“他們不但挑弄民心，還謀害了哈裏斯主教，手段殘忍異常！敵人如此挑釁，當然要承擔後果！”
    “那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看過哈裏斯主教遇害的所有卷宗，十幾份長卷中從未提過精靈兩字，是我漏掉什麽了嗎？”凱瑟琳麵不改色地明知故問。
    埃弗裏噎了噎，身後的那些神官們也在飛速地交換著眼神。
    “當，當然是因為他們忌憚帝國的實力，企圖從內部攻破……您在質疑國王陛下的決斷嗎？！”
    “正是因為我全身心信賴著叔叔，才會有此一問，光明騎士團可是國王與教會共執的利劍。”凱瑟琳環顧四周，“可國王不在，應該捧冠代表他出席的第一騎士也不在。身為王儲，我不該質疑議會的正當性嗎？”
    現場響起嗡嗡的議論，這樣帶著指控性質的言論令教會諸人更加惱怒。
    幾番唇槍舌戰，這次軍事會議終於因王女殿下的一番搗亂倉促結束，沒有任何實質進展。
    大臣們依次站起，目送王女殿下先行離開。
    “您太激動了。”
    直到走出議事廳所在的宮殿來到室外，財政大臣費奇先生才敢開口當和事佬，他和王女打交道的次數不少，彼此還算熟悉，但今日這場大鬧議事廳，著實不像王女殿下往日的風格。
    “等他們要從您這裏拿錢時，您可能比我還要激動。”凱瑟琳嘴唇緊抿，她得到消息的時間倉促，攪亂會議是她當下能做出的最快反應。
    費奇先生聞言幹笑兩聲，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發動戰爭要做足準備和預算，更別說在那之前兩方你來我往的刺探。
    這是一場漫長的遊戲，不會那麽快開始的。您有充分的時間勸誡國王陛下……”
    “奧茲勒的戰場已經持續了十幾年，我比您更清楚戰爭到底是什麽。”
    費奇先生的話無法打動凱瑟琳，“遊戲”之說更讓凱瑟琳厭惡，王女殿下麵無表情：“更何況，我覺得國王陛下沒有耐心玩什麽漫長的遊戲。”
    他已經為精靈的血肉瘋魔了，一個瘋子怎麽可能等得了那麽久？
    費奇先生還想再勸說兩句，可王女卻已經不想再聽，“日安費奇先生，祝您一切順利。”
    王女殿下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將駝背的小老頭留在原地“誒誒”。
    “這不是好事嗎？”
    蕾拉在轉角處跟上了飛揚的黑色裙擺，走在落後一步的位置，冰冷的眼神掃視四周，窺探立刻消失不少，紅發的女騎士這才轉回腦袋，聲音漠然：
    “高庭周遭囤駐的大量部隊一直是您最大的阻礙，眼下他們就要被調動起來——”
    這裏是王宮，蕾拉並未將話說盡，可凱瑟琳已經明白她的意思。
    她與碧舍普七世已經不可能和平的完成這場王冠接力，注定兵戈相見。而光明騎士團是國王以及教會最大的仰仗，如果他們離開王都，自己這邊能操作的空間將大大增加。
    同行的副官柯克也十分讚同，正快樂地點頭之際，卻聽到王女殿下斬釘截鐵的聲音：
    “不行。”
    他看到王女殿下堅定地搖頭，“我想要那個位置，但從不隻是為了到達那個位置。”
    這場種族之間的戰爭絕不能開始。
    各族聯合共同對抗虛空獸才是大勢所趨，蓋亞帝國如今與精靈之森不存在信任的基石，反而互相砌起戒備高牆，一旦爆發正麵衝突，那麽她這些年好不容易在牆上撬起的一絲鬆動將直接被戰爭掩埋。
    凱瑟琳眼中閃過焦急。
    必須，盡快，聯係到吉榭爾老師。
    她現在在哪裏呢？
    ……
    “呃，這好像是我的房間——”
    莉莉絲今夜陪著梅麗莎住在了歌蕾蒂婭城內的莊園中，在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翻身時，從眼縫看到一個黑影坐在自己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