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聲送完藥並不多待，行禮後便告辭了。連翹上車來，這才發現小姐手腕處有些紅腫，於是將沐璟霆好一番數落。
    為方便塗藥，連翹將窗簾挽了起來，正巧旁邊駛來一輛馬車。馬車在他們的車旁停了下來，接著窗幔也挑了起來。崔銘修出現在車窗邊，一張臉甚是蒼白。
    “謝二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崔銘修道。
    崔銘修定是能識破她的算計，現在大約是來想興師問罪的，謝無曇才沒這麽傻，於是想也沒想就答道：“實在是不方便。”
    再見謝無曇，崔銘修已失了從前的坦然。此時對她，有愛有憐亦有怨。若她真如他一般重生了，那為何不直接與自己說個明白，卻獨獨用這種方法來磋磨他。
    崔銘修眼中掠過一絲冷意，差點沒讓影子去將人抓過來問個清楚。可獨孤玥適時回到馬車前，打亂了他的神思。他放下了窗幔，讓車夫行車回府。直到此時才覺察到掌心傳來的疼意，低頭一看手中的那截已斷的簪花紮入了手掌。他慘然一笑，兀自道：“曇兒，此生我該如何對你？”
    飛聲回來複命時，蕭轍正在聽洛城匯報林府之事。
    早在前次玄羽衛抓拿北齊奸細無果後，蕭轍便開始懷疑上林家。時隔兩月，玄羽衛收到消息得知北齊又遣細作來帝都。
    洛城領命監視林儒風，大約因為近月玄羽衛清查得嚴密，這林大人謹慎得很，幾日來絲毫沒露馬腳，除了官署就是林府。
    今日林府大擺宴席，出入府邸的賓客眾多，蕭轍以為正是渾水摸魚的好時候，於是讓洛城跟死了林儒風。
    洛城跟了半日，直到午後林儒風進了書房。洛城臥在房梁上看到其從袖中摸出一張紙條，接著在書架上拿出了一本書。這書那便是王爺要找的密本。
    洛城忙按照計劃，向府外發了信號。飛聲領著玄羽衛來得很快，沒等林儒風對照完密文，便已經鬧出了動靜來。
    林儒風驚慌之下，將密本與紙條放入了博古架後的暗格後邊匆匆離開了。洛城跳下房梁，自然而然找到了密本與紙條上的情資。
    “是經天書局今年一月印製的文心雕龍。”洛城說完又背出紙條上的內容，如前次一樣，依然是一串毫無意義的數字。
    蕭轍用手中鞭柄有節奏地敲打矮幾，若有所思的模樣，片刻後遂道：“林儒風你不必再跟了，你明日去衛所調五十精衛，跟著那個北齊人。五日內他應是要回北齊複命，出帝都後近北齊前，找個地方拿人，然後就地審問，務必將北齊與大周的情資線給本王扒出來。事後偽裝成山匪劫財殺人的模樣，別讓人看出是玄羽衛的手法來。這次可不要再失手了，本王要的可不止北齊的個把情資。”
    洛城壓力陡增，躬身行禮後匆匆而去。
    蕭轍轉頭看向立了片刻的飛聲，又道：“飴糖鋪子也給本王盯緊了，等過幾日洛城將事情辦妥後你再動手，想好由頭速戰速決，不要讓人知道那掌櫃被我們抓過。人審了之後，還得放回去。這樣北齊與大周的情資線才不會斷掉，日後本王才好利用。”
    飛聲頷首，答道：“王爺放心，那飴糖鋪的掌櫃的外室與兒子，都在我們的監視之下，此次定保萬無一失。”
    蕭轍“嗯”了一聲，靠在車壁上閉眼，似在養神，口中卻又道：“明日早朝，那些匹夫定會發難於本王，帝灝也不好保我，近日玄羽衛諸事你也需上心。”
    飛聲不敢怠慢，肅然拱手領命。
    蕭轍眯了少頃，又想起什麽，睜眼望向飛聲，“藥已經送到了？收了？”
    飛聲有些尷尬，“收是收了，又轉手送給了丫鬟。”
    蕭轍麵色沉了沉，“罷了，既然送給她，便由著她處置吧。”說完嘴角浮了一絲笑意。
    飛聲眼皮不禁跳了兩跳。他跟隨王爺多年，王爺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萬沒有送出的東西被人丟掉後還能若無其事的。隻因最近事忙，王爺抽不出身來周旋罷了，等料理完北齊奸細一事後，大約謝二小姐就有得忙了。
    自從接到不二樓的消息後，蕭轍便不得閑。
    五日前，依著不二樓的畫像很容易就鎖定了目標。但畢竟是訓練有素的細作，此人入都後，並不急著與都中人接洽。整日隻在都中瞎逛，各種鋪子酒家食攤錢莊，活像個遊曆於帝都的外鄉人。幸而蕭轍機警，在眾多商鋪中瞧出了些許端倪，如此才盯上了西市的飴糖鋪子。
    飴糖鋪子的老板是個鰥夫，說是從前與發妻感情甚篤，所以一直孤身一人。然而這鰥夫卻偷偷養著一個外室，生了兒子也不讓人進門。如此蹊蹺，必定有異。
    又好巧不巧，城東的林府大辦宴席，偏生訂了城西鋪子的飴糖。如此一來，壽宴當日趁著賓客盈門，送貨的鰥夫將北齊細作送到都中的情資轉手遞進了林府。
    蕭轍覺得有些疲累，擺了擺手讓飛聲退出車去，繼續靠著車壁養神。
    正如蕭轍所料，次日的朝會上以林儒風為首的大半朝臣，皆上奏彈劾了玄羽衛濫用職權亂刑獄一事。甚至還有大臣言及蕭轍禍亂朝綱欺君罔上，哭著讓帝灝治其大逆之罪。
    帝灝按著眉心，甚是頭痛，問一直未開口的崔銘修道：“崔少師，林院事說昨日你也在場，此事你如何看待？”
    帝灝本指望著他出來說句話安撫下眾臣，可不料向來不參與黨爭的崔少師此次也偏了心。
    “回陛下，微臣昨日確在林府。林大人所言也未失偏頗，懷恩王昨日拿的是陛下的禦令行事，最後卻也未查明什麽。”崔銘修道。
    朝臣深知崔銘修為人公正不阿，他都如此說了，那蕭轍定有大大的問題。
    帝灝頓時雷霆震怒，當即免了蕭轍玄羽衛指揮使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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