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之後，蕭轍被帝灝叫到禦書房。剛被太監請進門，一樣東西就飛了過來。他沒有躲，被東西直直地砸在了額頭上。
    隨即帝灝的聲音在書房內響起，“蕭南轅，你自己看看這些人是如何評價你的？簡直將你看成了朕的鷹犬爪牙。”
    麵對帝王盛怒，蕭轍並無半點畏懼，躬身道：“陛下，臣為陛下辦事，不在乎旁人的議論。”
    “你倒是不在乎，但朕在乎，你是爪牙，那朕又成了什麽？”帝灝額頭青筋突起，壓抑著心頭的怒氣，這些年他真是太縱容蕭轍與玄羽衛了。
    蕭轍沒去看帝灝的臉色，依然不卑不亢地站著，“臣無愧。”
    帝灝看著這個與自己一同長大的男人，他們有少年情誼，有兄弟情誼。尚未登基前，蕭轍便已是他的左膀右臂。他登基後，蕭轍更是為他辦了許多暗差，這樣的人怎可能幹幹淨淨。這一切，似乎都是他之過。
    帝灝深吸了口氣，平複了心頭的情緒，聲音也平緩下來，“南轅，你是朕的股肱之臣。有些事不是不可以做，但當注意分寸，別給他們指摘你的機會。”
    蕭轍拱手應聲，恭敬有禮。
    帝灝沉默片刻，續而問：“所以北齊奸細一事，可有進展？”
    蕭轍答道：“已有眉目，陛下容我十日。”
    帝灝略感沉重，“那林儒風，確有問題？”
    蕭轍又答：“有問題。”
    帝灝點了點頭，遂不再多問，隻道：“十日後朕聽你稟報。但君無戲言，這些天衛所諸事，朕會讓人接手，可會妨礙於你？”
    “不會，任憑陛下安排。”
    君臣倆又閑談了幾句，蕭轍才出了宮。帝灝兀自坐了片刻，直到小太監進前，跪在門邊問：“儀妃娘娘請人來說，今日漪蘭殿做了陛下愛吃的蟹釀橙，陛下可要去漪蘭殿用午膳？”
    帝灝捏了捏眉心，遂起了身，“去，這就擺駕漪蘭殿。”
    漪蘭殿居宮城之西，與皇後的坤寧宮成對角之勢。帝灝未立貴妃，衛書儀作為淑妃隻位列皇後之下。
    帝灝到漪蘭殿時沒讓太監通傳，走過一片尚未見花苞的梅林，便見一華衣女子坐在窗邊打絡子。已經入冬，風有些冷，吹起她的發絲灌進領口中。她攏了攏衣領，繼續手頭的活計。比起後宮中的佳麗，儀妃並不算絕美，可她身上透出的千嬌百媚卻牢牢地抓著帝灝的心。
    “什麽事還需愛妃親自來做？”帝灝看著衛書儀凍得有些發紅的手，忍不住開口將她打斷。
    衛書儀愕然抬眼，這才匆匆迎了出來，正要下跪卻被帝灝扶起。她道：“陛下前日不是落了塊玉佩在臣妾這裏，臣妾想著給陛下重新打個絡子。陛下的事，臣妾可不想假手於人。”
    帝灝甚是感慨，上前握住衛書儀的雙手捂了捂，“愛妃有心了。”
    將帝灝迎進了正殿，衛書儀這才發現帝灝臉上略顯疲憊，一邊端起茶盞送到帝灝麵前一邊問道：“陛下可是有什麽煩心事，仔細別傷了神。”
    帝灝靠在椅上半闔雙眼，“蕭南轅那小子鬧的。”
    衛書儀知道這二人的關係，遂笑道：“蕭王爺慣會氣陛下，臣妾看需賞他一頓鞭子才行。”
    帝灝哈哈笑起來，“是啊，下午他再敢鬧便依愛妃所言，賞他一頓鞭子。”
    衛書儀笑著繞到帝灝身後，將手搓熱後按在他太陽穴上揉捏起來。本以為帝灝舒服得昏昏欲睡，卻聽他開口道：”今日衛相前來請旨，說你妹妹衛書萱與崔銘修暗生情愫，想讓朕為二人賜婚。此事，你可知道？“
    衛書儀手上的動作一頓，片刻後才答道：“臣妾並不知曉。”
    帝灝點頭，又問：“愛妃覺得朕該不該答應？”
    衛書儀遂笑道：“崔大人是肱骨之臣，臣妾自是想妹妹有個好歸屬。隻是……此事還需問問崔大人的意見，畢竟他才是新郎。”
    帝灝深以為然，“愛妃與朕想到一處了，崔銘修那裏朕已經問過了，他是願意的。”
    衛書儀按在帝灝頭上的力道重了一分，忙用笑聲掩飾住心頭的慌亂，道：“既然崔大人都已答應，那應是良緣一樁。”
    帝灝慢慢睜眼，不鹹不淡地道：“嗯，朕已經讓人擬旨了。”
    衛書儀隻覺身子微微發顫，也不知是喜是悲。她此生不能做崔銘修之妻，卻不願見旁人成為他的妻子，這世間有誰配得上他。可是，他終究要娶。衛書萱，崔銘修怎看得入眼。
    衛書儀不敢再多想，專心為帝灝揉捏穴位。帝灝的聲音在此時傳來，這次喚的不是“愛妃”而是“儀妃”。
    “儀妃，你需明白，即便崔銘修成了衛家的女婿，他也是少師，輔佐的永遠都是太子。朕希望三皇子日後也能成為太子的左輔右弼，若妄想以聯姻的手段拉攏朝臣，朕第一個滅了他。”
    帝灝臉上已不見方才的柔和，淩厲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衛書儀忙跪在帝灝麵前，“陛下，衛家絕無二心。”
    “希望如你所言。”帝灝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許久沒見皇後了，今日朕便不在愛妃這裏用膳了。你那蟹釀橙，讓人送去坤寧宮吧。”
    衛書儀連聲諾諾，將皇帝送出門後才回了正殿。宮女進來奉茶時，茶水不小心濺在了她的宮衣上，她揚手便給了宮女一巴掌，直扇掉了其一顆牙，“讓這賤俾去殿門外跪著。”
    貼身女官是衛書儀從前的丫鬟，忙讓人將宮女拖出去後上前輕聲道：“娘娘，您可消消氣，千萬別讓人瞧出了端倪。崔大人能娶四小姐，也算是一家人了，遠比娶其他女人好。”
    衛書儀再繃不住了，掩著麵低聲地啜泣起來。女官好一番安慰，才讓她歇了心頭的哀怨。
    “去，去將本宮那好父親與好妹妹請來，本宮倒要問問，他們是用了什麽手段才讓銘修答應了這樁親事。”衛書儀收了淚，對女官道。
    女官無奈，早知自家娘娘對崔銘修的情誼，隻望有一日，娘娘不會為其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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