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聲音已經停了，應是男人被婦人揪著離開了。
    謝無曇抱著常惜嘉，也顧不得葉棠在場，安慰道：“好了好了，已經過去了，人這輩子誰還沒幾次犯傻的時候。”
    常惜嘉心頭一鬆，“哇”的一聲撲到謝無曇懷裏麵哭了起來，“如兒，我真是豬油蒙了心，真不如跳了這紫苑湖才好。”
    謝無曇拍著她的背，繼續哄道：“說什麽胡話呢？要死也是他們死。”
    常惜嘉一把鼻涕一把淚，全擦在了謝無曇的雲肩上，“方才是我混賬，竟還對你發火。如兒，你不要生我的氣。”
    謝無曇歎了一息，撫了撫常惜嘉的頭發，笑道：“我怎會跟小孩子生氣。”
    常惜嘉被她逗樂了，破涕而笑，“你還比我小一歲呢，你才是小孩子。”
    謝無曇聳聳肩，不與常惜嘉一般見識，她高興就好。至於年歲嘛，她上一世死的時候也已經活到了二十四歲。常惜嘉在她麵前，可不就是個妹妹。
    常惜嘉又慪了一會兒，才抬眼看見廂房裏的葉棠，一時間有些尷尬又羞愧。還是謝無曇機靈，先對葉棠開了口：“葉公子，今日發生的一切，還望你一定緘口不言。”
    葉棠忙點頭，“今日之事，我會爛在肚子裏麵。還望……常小姐也寬心，不要往心裏去，千萬別為了那樣的人再哭了。”
    常惜嘉得了關心，心頭又是一陣酸楚，剛剛止住的淚珠子又鑽了出來。葉棠一看，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別，別……你別哭呀，哎瞧我這嘴……”
    謝無曇看二人，不禁好笑，隻得出來緩解氣氛，“葉公子為何在此？”
    葉棠今夜自謝府離開後，一路到了紫苑湖。因馬兒跑得快，找到常惜嘉時她還興致勃勃地與那舉子逛燈會。
    平日裏常大小姐對他就多有不滿，於是他隻敢遠遠跟著，隻盼著謝無曇快一些來。見兩人逛了一番後，進了酒舍，他也就跟了進去。
    包廂牆薄，並不怎麽隔音，常惜嘉二人的談話他一句不差地聽進了耳中。他一邊聽一邊罵舉子不要臉，又一邊罵常惜嘉缺心眼。他心裏焦急如焚時，幸而謝無曇及時趕到。
    謝無曇聽完葉棠的話，癟了癟嘴道：“我算是聽明白了，你是想我來當這個壞人，對吧。”
    葉棠尷尬一笑，“二小姐若再不來，我也是忍不住了，定要去打那舉人一頓的。”
    他確是在男人對常惜嘉動手時就要衝去隔壁，隻是謝無曇先了他一步。
    謝無曇信了他，又笑道：“可不勞你葉小公子了，我猜今晚那舉子定會被家裏那潑婦再揍上一頓。”
    三人聞言，忍不住大笑起來。
    二月，毓坤書院東牆頭迎春花開滿枝頭，這種不怎麽起眼的黃色小花雖沒有仲春時節百花的嬌豔，卻獨獨占盡了初春的所有風光。
    月末，帝都連著下了幾場春雨，禮部貢院遭了蟻災，房頂漏水差點沒耽誤今科會試。帝灝大怒之下處理了禮部與工部一批官員，又臨時將會試地點改在了錫慶院。
    太學因而放了三天的假，在其對麵的毓坤書院也在禁嚴範圍之內，同得了三日假。
    獨孤玥計劃帶兒女前往城外的別莊泡湯泉，母子三人好一番討論，聽得謝欽心癢，於是當夜便稱病，向官衙請了休。次日一早兩輛馬車自謝府而出，駛向城東的別莊。
    獨孤玥與謝無曇同乘，說起謝靈犀近兩月身體寒涼，需得在別莊的湯泉將養著，所以幾乎住在了別莊內，“此次過去定是要碰上的，書院的事，你別在你大姐姐麵前提。”
    謝無曇抱著獨孤玥的手臂撒嬌，“知道了，娘。你說過多次了，大姐姐自小沒了母親，我們要多關照她。對了，大姐姐近來身子可好些了。”
    獨孤玥臉上神情肅然，“表麵上看似好了許多，但她向來話少，也不知心裏如何想的。你們姐妹，倒可以多聊聊。”
    謝無曇一笑，點頭應下。她心裏卻覺，大約謝靈犀是不願見到自己的。
    至午，馬車到了別院，正趕上飯點。獨孤玥讓院中的婆子請謝靈犀一起用膳，婆子回道：“大小姐向來飯食用得早，這時辰應已在午休了。”
    獨孤玥遂不去打擾，隻一家四口簡單吃了。
    謝無曇分得一處小園子，飯後才眯了半個時辰，忽而被一陣琴聲吵醒。連翹聽到聲音進來，一邊給謝無曇披上衣裳一邊道：“旁邊是謝靈犀的園子。近兩月她但凡來別院，就會去附近的五通觀，一月能有五六次。”
    “五通觀？可是有個玉道山人。”謝無曇打了個哈欠問。
    連翹答道：“正是。那五通觀本也不是大觀，全憑著玉道子丹術了得才能名滿帝都。因而達官貴人所捐錢財眾多，近四五年來新建了不少殿閣，已占了幾個山頭。”
    謝無曇思索片刻，穿好鞋襪，“與其說是捐資不如說是用來買五食散的吧，以前我也聽師父提起過這個玉道山人，改日有機會我們也去拜拜山。今日先去瞧瞧我這個大姐姐吧。”
    連翹應了聲，跟著謝無曇出了房。
    近了旁邊的園子，琴聲漸漸清晰。謝靈犀善音律，指間流淌出的琴聲悠揚婉轉，慢如潺潺流水，急如驚濤駭浪，夾雜著癡怨憂思，硬是聽得人黯然神傷。
    謝無曇站在園門邊聽了許久，待一曲彈完才抬腿進去，口中喚了一聲：“大姐姐，許久不見了。”
    謝靈犀背對而坐，聽到這聲音心緒並無太多起伏，隻悠悠轉過頭來。
    這一回頭，先驚著的卻是謝無曇。謝靈犀白皙嬌嫩的臉雖不如謝無曇精致清豔，卻也如晨曦初露，難得的清新脫俗，自帶著一種溫婉的氣質。這哪裏麵還是四個月前的謝靈犀，分明就如變了一人。
    謝無曇不禁揚起唇角，“看來大姐姐最近過得不差。”
    謝靈犀起身回以一笑，“二妹妹不也一樣。”說著向旁的丫鬟道，“還不給二小姐看茶。”丫鬟撤走了古琴，擺了茶具，片刻便將茶烹好倒入杯中，分別遞到二位小姐麵前，“大小姐、二小姐請飲。”
    謝無曇也不客氣，端起杯子慢慢吹涼了喝盡後，謝靈犀才動了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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