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群臣出宮時已近四更，最終如蕭轍所料，果然在周家的馬車裏找到了一件滿是血汙的裙子。而彼時凶手已經畏罪自殺，但人死了，罪卻還在繼續。
    因周寧兒在千秋節上殺人，帝灝龍顏大怒，當夜闔府老幼都被捉拿下獄，周家老幼皆受到株連。而那個在紫宸殿上扳咬謝無曇的宮女，則被帶回了玄羽衛。卻在還未審問前，便用衣帶吊死在了牢房的窗戶上。
    雖然消息及時得到了封鎖，且對赴宴的宮員下了緘口令。但千秋節上發生刑案，識為不祥。帝灝靜思己過，經近臣進諫，下旨禦駕前往五通觀祭祀，以求國泰民安。
    蕭轍隨行伴駕，再回帝都時已是幾日之後。當夜經折柳之手，謝無曇將一物送到懷恩王府。
    蕭轍捏著送來的一塊通體晶瑩的玉牌，展開謝無曇的手書。
    “此為不二樓集火令，見令如見樓主。憑此令牌，不二樓所有情資皆能自取，前次所詢之事已有消息，可前往聚芸酒家。”
    蕭轍又看了眼手中的玉牌，心知千秋節之事已得到了她的信任，不禁揚唇笑了起來。
    “謝二小姐近日如何？”蕭轍問折柳道。
    折柳受命保護謝無曇，平日裏隻敢遠遠地待命，所以謝家二小姐的事，他也不甚了解。摳了下腦袋，他答道：“好似並無異常，每日準時前往書院，準時回府。隻是……除了屬下外，仿佛還有人在監視謝二小姐。”
    “監視？你將本王的命令理解為監視？”蕭轍笑得玩味。
    折柳頭皮一緊，忙改口道：“屬下是保護，但那人是監視。”
    蕭轍這才收斂的笑意，繼續問：“可知是誰的人？”
    “那人身手極佳，與飛聲不相上下。屬下與之交手後被他逃了，屬下追不上他，不知其身份。但那人似乎並無惡意，謝二小姐應是安全的。”折柳道。
    蕭轍若有所思，心裏卻有了懷疑，遂不再細問，隻道：“你去吧，小心保護著。”
    他可不想剛得來的令牌就此成了個擺件。
    自宮宴之後，謝無曇便發現自己被人暗中監視了。但礙著有折柳攔著，那人近不了她的身。
    前幾日夜裏連翹見著兩人在房頂上打鬥，差點沒將瓦給掀了。連翹是識大體的，趕緊將兩人攆出了府，生怕驚著了其他人。
    今日折柳被謝無曇差去了懷恩王府，這人才剛走一刻，那黑影便趁機混入了她的觀瀾院。
    謝無曇本要就寢，卻見窗外一晃，連忙披了外衣，喚了連翹。
    人影隻在她的窗外站定，僅靠那身形便知不是她所熟悉的人。
    人影也在此時出了聲，“謝二小姐，請您穿好衣裳跟在下去見我家公子。”
    隔著窗，謝無曇也能感受到對方的堅決。他不是詢問，而是要求。
    “你家公子是誰？”心裏雖然有了答案，但她還是問了。
    人影道：“去了便知。”
    比起蕭轍身邊的三人，這人影太過冷冰，每一句話仿佛都不帶情緒。
    謝無曇諷笑，“那你去回複你家公子，說本小姐沒空見他。”
    人影似料到她會拒絕，隻將窗戶一推，人已經跳了進來，“那就無禮了。”
    闖進來的是一身黑衣且麵蒙黑紗的男子。男子身材短小，但動作卻十分靈活，恰如一道影子，連翹應不是其對手。
    前次謝無曇被飛聲劫走後，連翹便發奮圖強，在觀瀾院中各處都安置了陷阱。謝無曇的閨房之中，定也是少不了的。
    連翹拉下機關的一瞬，黑影隻覺得一陣勁風卷過，一張大網兜頭罩了下來。那網用金屬絲線編織而成，極其柔韌，普通兵器根本就奈何不了。
    連翹又將網收緊，直接裹在了黑影身上，任對方如何施展也無法脫困。
    “你掙紮得越厲害，網便會收得越緊，勒進皮膚裏麵可是會痛的喲。”連翹有些高興地提醒。
    黑影扭了幾下，見沒有招數，隻得安靜下來。
    謝無曇端端地坐在茶桌前，冷冷地開口，“崔銘修管教的人竟這麽沒規矩，女子的閨房也敢闖。”
    黑影仿佛被說中心事的小孩，又羞又惱，掙紮不得，隻能用眼瞪著眼前的女子。
    謝無曇任他惡意滋生，隻轉頭對連翹道：“打一頓，扔到崔府。”
    連翹得了令，上前缷了對方的短刀，合著羅網一起將人拽出了房門。
    ———
    趙言西近日常往崔府走動，剛到崔銘修的院門外，便聞一陣咳嗽聲。聽這節奏，怕是又嚴重了。
    趙言西加快腳步走了進去。
    崔銘修坐在桌前的石凳上，手裏拿著竹條正往麵前跪著的影子身上招呼著。一個書生力氣能有多大，影子紋絲不動。
    這情形卻更引得崔銘修惱火，頓時又捂著口咳了起來。
    “這是怎麽了？發這麽大火。”趙言西上前打斷。
    崔銘修咳過後，才有氣無力地道：“你問他做了些什麽？”
    趙言西坐到崔銘修旁邊的石凳上，先幫對方倒了杯茶後才問影子，“怎麽惹你家公子生氣了？”
    影子垂著頭，臉上都有傷，看起來不似被竹條抽的，而像勒傷。
    “屬下去了謝府，想請謝二小姐來見公子。”影子答。
    趙言西聞言一歎，影子雖忠心，卻過分耿直。崔銘修此生大約最厭煩就是擅自行事，因為脫離他掌控的感覺會讓他惶恐不安。
    “請……你那是請嗎？”影子的話引得崔銘修更是氣憤，手中的竹條脫手擲了過去，“你是想將人綁來。”
    急火攻心下，崔銘修又咳嗽起來。影子心裏著急，卻不敢妄動，幸而趙言西幫他倒了水。足足喝了幾杯，才堪堪壓住胸口的起伏。
    趙言西出聲安慰，“罷了罷了，這不是沒綁嗎？”
    崔銘修苦笑，“是沒綁來。自己技不如人，反被擒了，謝府丫鬟將他打了一頓丟回來的。”
    趙言西一呆，頓時大笑起來，“謝二小姐真是不簡單呀。也難怪你崔銘修和懷恩王……”
    話隻說了一半，崔銘修的臉就冷了下來。趙言西自知說錯了話，立馬緘口，顧左右而言他地讓影子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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