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謝彰病愈的消息傳遍了謝府。
    一大早，二房三房都過來探望過病情，秦氏與許氏見麵不吵幾句就過不去，直吵得獨孤玥幾頭煩，止不住打斷道：“你二位要吵出去再吵，別鬧著病人了。”
    二位這才消停，倒是謝彰覺得十分熱鬧，笑得特別開心。劫後餘生，倒讓少年老成的他多了些稚氣。
    又坐了片刻，秦氏、許氏起身告辭，謝無曇剛將人送出院子，迎麵又來了一人，正是謝昀。
    謝彰醒了，如今的形勢對謝昀很是不利，這是他始料未及的。見到謝無曇，謝昀陰沉的臉上扯了個笑，直接將人堵在了院門外。
    “二妹妹，如今彰兒已經醒了，你應是有空幫我找人了吧。”
    謝無曇退後一步，拉開與他的距離，“大哥哥說笑了，我一個閨閣小姐如何幫你找人。你放心吧，今日爹爹已經去府衙報官了，這幾日應該就有大姐姐的消息了。”
    謝昀聞言，臉上的表情頓時繃不住了，惡狠狠地道：“謝無曇，你這惡毒的女人，她可是你姐姐，你把她如何了？”
    謝無曇按住袖中的袖箭，無辜地眨了眨眼道：“大哥哥說什麽呢？大姐姐失蹤至今，可是你瞻前顧後，不讓爹爹報官的。若她出事，全是因為你耽擱了時間，與我有何幹係？”
    “謝無曇你……”他隻想掐斷她的脖子了，“若是靈犀受到傷害，我定要你們……”
    謝無曇看笑了，“要讓我們如何？放出蟲子來咬人？除了這個招數，大哥哥還有何神通？”
    謝昀胸脯起伏，一時沒壓住心頭的憤怒，竟忘了身在謝府。他上前一步就想攀扯謝無曇，卻見對方袖中寒光一閃。
    謝無曇的袖箭正對著謝昀的脖子，她臉上依舊平靜，“大哥哥，你不想要你的好名聲了嗎？”
    謝昀立時停下了腳步，“我倒是小瞧你了。”
    “我倒是高看你了，”謝無曇將手落下，“大哥哥若不是來看彰兒的，那就請回吧。你既然已經求到我麵前來了，那我可是要幫大姐姐一把的，她吉人天相，定會全須全尾的回府的。”
    少女的笑純良無害，卻偏偏讓謝昀脊背生寒。他終究是沒心情去探望謝彰的病情，轉身離開了觀瀾院。
    謝昀走遠後，謝無曇摸出懷中的骨哨。一聲鳥鳴之後，她身後不遠處的一棵樹上傳來熟悉的聲音，“二小姐有何吩咐。”
    因著是白日，折柳不敢明目張膽地走動，隻得隱在樹上露出一顆頭來。
    謝無曇走到樹下，對人道：“帶我去見你家王爺。”
    折柳回道：“這個時辰王爺應在衛所，二小姐現在就要見？”
    謝無曇道，“現在就見，一刻鍾後，在府門外等我。”
    折柳回憶了下蕭轍的命令，並沒有不讓謝二小姐去衛所的囑咐，於是頷首應了下來。
    玄羽衛的衛所在外城，與內城相比甚顯僻靜，加之殺伐之氣很重，越是靠近越是覺出陰冷，即便是夏日也透著絲絲寒意。
    衛所門外設有哨樓，在看清駕車的人後才收了弓弩。
    “二小姐請在此稍候，在下前去稟報王爺一聲。”折柳跳下馬車，匆匆進了門。
    謝無曇在馬車上被搖了一路，有些昏沉，等人這片刻就打了十多個哈欠。為排解困意，她挑起窗幔向外張望了一番。
    馬車外是黑色的圍牆，牆內隱隱傳出衛卒操練的聲音，哨樓上的哨衛麵無表情地拿著弓弩眺望，時不時朝著她所在的馬車投來警惕的目光。
    蕭轍肅軍嚴明，玄羽衛在他的管束下井然有序，成為帝灝手中的一柄利劍。而這玄羽衛中最不守規矩的，大約就是他蕭王爺本人了。
    不多時，折柳又回到了馬車邊，恭敬地將謝無曇迎了下來，“二小姐，王爺今日公務頗多，讓在下來請二小姐先去衛所內。”
    要進去嗎？謝無曇原本想的是在馬車裏與蕭轍見上一麵，將事情說清楚後就離開。這去玄羽衛裏“作客”，有這般殊榮的，大約帝都隻她一人。猶豫片刻，她還是下了馬車，跟著折柳進了衛所大門。
    七拐八繞一番，被折柳帶進了一間的靜室。一進去，便聞到一陣若有似無的冷鬆香。
    “二小姐稍坐，王爺忙完便來。”折柳說完退了出去。
    謝無曇環顧室內，這裏陳設頗為簡單，除了桌椅外，另設了一榻。桌上放置了茶點，謝無曇無甚興趣，反而走到坐榻邊。榻旁矮幾上放著一個象牙雕成的鬼工球，已漏了七層，每一層雕著不同的圖案，精巧絕倫。
    她拿起來看了片刻，又打了幾個哈欠。隨行的連翹見她這副模樣，不禁道：“小姐，您睡會兒吧，等王爺來了，奴婢再叫醒您。”
    謝無曇搖頭，“別人的地方，睡不安穩，我坐坐就行。”
    說著又打了個哈欠，坐在了榻上。可這將將坐下，便覺困意難擋，無端端地就闔了眼。方才還說睡不安穩的人，眨眼就已睡著了。
    熬了這麽多日，哪裏還撐得住。連翹過去將自家小姐身體擺正，又伸手去拿她手中的鬼王球，卻發現她手指死死地扣住球孔不放，隻得任她抱著。
    蕭轍忙公務匆匆而來時，見到的便是一幅歲月靜好的畫麵。午後的日光從窗欞的縫隙中漏過，如細碎的金色流沙灑在她身側。一切靜如畫卷，隻斑駁的陰影隨著時間悄然移動。
    “好熱。”少女在此時翻了個身，將懷中的鬼工球抱得更緊了些，口中還呢喃了一聲什麽。
    蕭轍心頭似乎被什麽戳中，竟漏跳了一拍。
    連翹早發現蕭轍到了門口，卻見對方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於是會意地繼續搖扇，沒將自家小姐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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