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彰的病好得很快，不過五日便已痊愈，請休一月的謝無曇終於回了毓坤書院。
    如謝無曇所願，常惜嘉與葉棠定了親，再過幾日便要納征。如今常惜嘉可說是滿麵春風，隻等著定下日子嫁去葉家。
    據說這幾月，常家大小姐相看了十多位，其中不乏今年的新科進士，但都被她嫌棄得無地自容。有人文采斐然，她說人太過文弱。有人孔武有力，她說人五大三粗。有人貌似潘安，她說人小白臉。有人能言善辯，她說人花言巧語。總之就是怎麽都看不上，最終倒是選上了她十分看不上的葉棠。
    “我……我也是沒得選了，才選上他的。”
    常惜嘉噘著嘴，一副不太滿意的模樣，隻是說到定親一事連耳廓也紅了。她與葉棠雖然還是會吵架鬥嘴，卻也不影響他們的親事。
    謝無曇也不拆穿，聽常惜嘉將葉棠又數落了一番後，才道：“你哥呢？他相看得如何了？”
    這猝不及防的一問立時讓常惜嘉哽住了一般，她呆望著謝無曇，“他……他相看……他沒有相看呀。”
    謝無曇笑得無害，“是嗎？那我娘怎說常夫人找地她。”
    常惜嘉怔了幾息，終於在謝無曇的笑意中繃不住了，上前拉著她的手搖了搖道：“好了好了，我說還不成，你別這樣笑，怪滲人的。我哥確沒有相看其他小姐，他對你有意，所以我娘才說要探探你娘的口風。”
    謝無曇無奈，“你倒不如直接來問我，畢竟……”畢竟我娘做不了我的主。
    “那我問你。”常惜嘉沒等她話說完，毫不猶豫抓住機會就開了口。
    這次倒是謝無曇怔愣了幾息，頓時一笑，拿起桌上的書敲在常惜嘉頭上，“就不給你叫我嫂嫂的機會。”
    常惜嘉捂住前額，追著謝無曇非要還回來，兩人鬧了一陣才笑著停了下來。
    “中秋有燈會，我們一起去逛逛。”常惜嘉又問她。
    謝無曇答道：“你與葉棠好好玩吧，我可不想討人嫌。”
    常惜嘉又道：“不會，我約我哥一起。”
    謝無曇給了她一個眼刀，“得了吧，我嫌你亂點鴛鴦譜。姐姐我呀，有約了。”
    常惜嘉愕然，追著她問了許久，終究沒能得到答案。
    ——
    轉眼中秋節前日，謝無曇如常下學回府，馬車剛停，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等在府門外。
    謝無曇眉頭微蹙了一下，又快速地平複後揚了笑意，“聽荷，怎麽來了？”
    聽荷見她下了馬車，上前恭敬地行了禮，答道：“二小姐，我家公子想邀您明日遊湖。”
    “明日？”謝無曇依然不失禮貌，心頭卻已有些不悅，“明日中秋，我已有約了。”
    聽荷聞言有些著急了，又道：“二小姐，公子說，一定要……”
    謝無曇沒等她說完就開了口，“沒有什麽一定。聽荷，我已經說過了，明日我已經有約，不會赴你家公子的約。你去回複你家公子，謝家之前得崔大人相助，我父親十分感激，這幾日便會備厚禮登門道謝。若崔大人覺得謝家誠意還不夠，那我與我弟弟，一同隨父親登門。”
    聽荷從未見過謝無曇疾言厲色的模樣，這位小姐不是從來都溫柔有禮的嗎？一時間她茫然無措，呆了片刻才道：“奴婢知道了，二小姐。”
    謝無曇點頭，等到丫鬟悵然轉身時，她再次道：“聽荷，還需告訴你家公子。此後讓他別再差使你來謝府了，我不會見的。”
    聽荷心頭一沉，自以為做錯了事，慌忙轉頭要解釋什麽。
    謝無曇先她開口，“聽荷你很好，也很忠心，但是我與崔銘修的事，不想你身在其中。今日我與你說的，你原話告訴你家公子，他不會為難於你。”
    回頭再望向府門處的女子，聽荷隻覺她的臉上少了柔和，多了幾分果決。她並不知道自家公子對這位小姐有何恩怨，但不多的幾次見麵讓她覺得她確是揪得住人心的女子。
    聽荷不再多說，恭敬行禮後，匆匆而去。
    謝無曇看著遠去的身影，久久未能回神，也許以後再難見聽荷了。崔銘修想挾恩圖報，她不能再讓他得逞。而上一世的事，本就該斬斷。
    次日白日下了場雨，給初秋的帝都灑下了涼意，枝頭才開出的桂花被雨水打落，頹敗的溺在積水中，唯有那花香依舊。
    到日暮時分秋雨漸停，天邊竟露出了日頭，隻是轉瞬之間又沒入牆頭，沉沉地陷入夜色中。
    謝無曇踩著時間上了馬車，向著與蕭轍約定的地點過去。
    馬車在紫苑湖前的街市停下，下了車後還需走一段路。
    此時天剛剛黑，道路兩旁的燈紛紛已被點亮。時辰尚早，路上的人還不算多。
    謝無曇選條路背街人少的小路前往渡口，順著路拐了兩個彎，身後緊隨的連翹一把拉住了她。
    “小姐，有尾巴，人不少。”連翹在她耳邊低語。
    謝無曇抬起眼簾，心中疑惑多於擔憂，“繼續走。”
    主仆兩人腳步未停，謝無曇又問：“折柳還跟著嗎？”
    連翹默了片刻，耳廓微動，幾息後終於擰眉搖頭，“沒在了。”
    謝無曇冷笑了一聲，依舊未動神色。繼續往前走了一段，眼看就要出巷子，忽而一個黑影出現在前方。
    是影子。隻一眼謝無曇便已認出那人來，她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連同眼中的光彩也熄滅。
    崔銘修，邀約不成倒是改劫道了，倒讓她刮目相看。
    連翹已然抽出腰間的軟劍，她擋在了謝無曇麵前，這下也不用壓低聲音了，“小姐，我擋著，你從旁邊走。”
    謝無曇看了眼旁邊黑漆漆的支道，覺得不是個好建議，但是想了想也沒其他路可走。
    然而正如她的預感一般，走進去沒幾步，身後又落下一人堵住了她的退路，而等她雙眼適應了黑暗後，巷子深處已等著一人。
    謝無曇幾分厭倦地道：“崔銘修，你的影子還真多。”
    自然很多，前世她便知道他的影子可不是一個人，而僅僅是一個稱呼。
    崔銘修沒有答她，站在黑暗之中，成為那陰暗中唯一的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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