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曇與常惜嘉坐到下午才要離開，兩人剛出雅室，就見夥計帶著幾位婦人走了過來，從衣著看應該都是官家夫人。
    走在最前麵的年輕婦人長得嬌俏可人，卻偏偏配上了一身雍容華貴的打扮，將一張美人臉壓得老氣橫秋。
    樓道很寬，兩邊的人本該擦而過，可不知誰開了口：“真是好巧呀，竟然在這裏碰到了謝二小姐。”
    年輕婦人此時的眼睛正落在對麵女子的臉上，在一眾人之中，很難讓人不注視那張明豔動人的麵孔。就算是女人，也讓她看失了神，直到聽到有人喚此人“謝二小姐”，才微微怔了怔後回過神來。
    她早聽說謝家二小姐美冠帝都，如今看來美則美矣，可打扮……卻一點也不端莊。
    謝無曇沒理會婦人的目光，徑直看向了說話的人。原來是從前的平昌侯夫人，被褫奪了封號，如今應喚李夫人了。
    “原來是李夫人，難得在此碰見你，我還以為李家已經遷離出京了。”謝無曇絲毫不給麵子。
    李夫人臉色一沉，癟著嘴道：“瞧你這話說得，我們李家就算沒有封號，在帝都也是有產業的。”
    謝無曇皮笑，“那希望李家大公子能將李家產業發揚光大。”
    李家那二世祖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帝都誰人不知呀，就李家那點產業，也不夠他敗呀。
    李夫人聽出謝無曇話中的諷刺，氣得臉都紅了。在外麵罵她可以，罵她男人可以，但就是不能罵她兒子。李夫人跳著腳想上前幹架，可前麵的年輕婦人一記眼神過去，隻立馬乖覺了。
    年輕婦人很是有禮，一看便是大世家養出來的小姐。她朝謝無曇笑了笑，溫言軟語地道：“二小姐，前些日子向府中下了拜帖，都被府上拒了，今日在此遇見，不如一起坐坐。”
    謝無曇麵色平平，並沒因為對方笑就跟著陪笑，“你哪位？”
    三個字說得生硬，頓時讓年輕婦人臉上一僵。大約是因為對方修養極好，笑卻還在嘴邊掛著。倒是身後跟著的某位夫人聽不下去了，有些氣憤地答道：“謝二小姐你眼高於頂呀，這位可是建州知州盧夫人。”
    謝無曇上下打量了盧夫人一番，總算明白為何這些官家夫人對這年輕婦人馬首是瞻了。
    建州知州盧士開是盧家這一代的少主，新近才來的帝都，作為太後的娘家人，極有可能在太後的提攜下留都就任，而職位自然也不會比二品知州低。
    而盧家，不也正是蕭轍的母家嗎。
    “謝二小姐大約是不知都中事務，不識得我也是自然。”白薇開口為謝無曇解圍。
    白家是建州大族，自是修養極好，嫁給盧士開之後打理後宅伺候公婆，將每一樣事都做得盡善盡美，誰都誇她一句大方得體，在外人麵前也是事事爭先，成了眾人的表率。此次來帝都盧士開本是沒有帶她的，她是半月前自己來的。
    謝無曇見對方如此懂事，終於回了個笑，“我們謝家家風剛正，最忌趨炎附勢、攀附權貴。的確不識得盧夫人紅夫人的，實在抱歉。”
    白薇也是大家族中嬌養長大的女兒，聽了她這話，臉上的表情終於繃不住了，再開口聲音已沒有先前的溫婉，“你與懷恩王有婚約，總不至於不知道盧家與他的關係吧。說到底，你也當喊我一聲‘表嫂’吧。”
    謝無曇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話，對著白薇又是一陣打量，“‘表嫂’？南轅可從來沒說過他有什麽親戚。恕本小姐不知都中事務，真不知道盧家與蕭家的關係。不若待我回去與南轅確認後，盧夫人再下貼邀約吧。今日嘛，便失陪了。”
    說完也不看眾夫人的臉色，扶著常惜嘉離開了。
    白薇從來沒有如今日一般吃癟過，差點沒氣暈過去，跟在身後的丫鬟忙上前扶住，“夫人……夫人您可別氣著了。大人就在旁邊會客，奴婢這就去請大人過來。”
    丫鬟將白薇交給了信得過的夫人，風似地跑沒了影。
    謝無曇將常惜嘉送上了馬車，回頭又去找了七娘子，足足耽擱了小半個時辰。走出聚芸酒家時，正撞上白薇的丫鬟帶著一個年輕男子往裏走。
    丫鬟一眼認出謝無曇來，方才還吧啦吧啦說著話的嘴立時沒了聲響。男子皺著眉垂著眼，本是一副極不耐煩的模樣，聽到沒了聲響，眼簾抬了一抬。眼前女子的身影恰到好處地撞進了那雙眼眸中，驚得他挪動的步子也停頓了。
    “大……大人，她就是謝二小姐。”丫鬟叉著腰，很有底氣的模樣。
    謝無曇瞥了男人一眼，發現對方有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單說這雙眼與蕭轍竟有七八分相似。隻是五官雖然豔麗，但過分冷硬，整體看來長相算得上俊美，卻與絕色沾不上邊。
    謝無曇一眼就猜出對方的身份，禁不住嗤笑一聲，“盧夫人真是可愛，這麽大人了還像個孩子一般喜歡告狀呀。”
    她沒有半分停留，與對麵兩人擦肩而過。
    丫鬟見她要溜，著急著嚷道：“大人……大人，她要走了，您可得跟夫人出頭呀。”
    盧士開回過神來，一雙已經凝了冰的眸子轉向丫鬟，“大呼小叫成何體統，夫人就是如此教導你們的？日後夫人有病，就送醫館，找本官有何用。”
    丫鬟被一頓斥責，低低地垂下了頭。平日她也是如此操作呀，大人就算不悅，至少也會去看上夫人一眼，今日這是怎麽了？定是夫人未經允許就私自來了帝都，大人還在生她的氣。
    已經拐進路口馬車中，連翹倒了杯茶給謝無曇，方才她跟在謝無曇身後，看清了盧士開的臉。
    “小姐，那盧大人，怎麽覺得有些眼熟呀。”
    謝無曇呷了口茶，挑著眉道：“你也覺得眼熟，有不有幾分長得像懷恩王呀，他們倆是表兄弟。”
    連翹皺眉搖頭，“不是因為像王爺，更像是在哪裏見過。”
    謝無曇方才在聚芸酒家吃得有些飽，此時不免犯困，打了個哈欠，“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不相幹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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