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柏淇籲了口氣，慶幸那一劍未傷及皮肉。他掖了掖破處，答道：“我等到酉時宮門換班，都未見你們過來，實在擔心，所以交班後在宮門外守到現在。”
    “宮中有事耽擱了。”謝無曇答了話，又道，“事不宜遲，我們邊走邊說吧。”
    常柏淇自回都後，未再返北境，帝灝讓他繼續在殿前司當差。早先收到謝無曇遞出的消息，希望能助她出宮。
    明日正值除夕宮宴，帝灝例休一日，不理朝務。謝無曇也向皇後請了休，不會出席宮宴。真發現她失蹤，需等到初一。如此她有一日兩夜的時間逃離，等追兵追來時，興許已在幾百裏之外。天下之大，還哪裏找得到人。
    隻今晚，才是最好的時機。
    出宮之事，謝無曇並沒提及禦令之事，畢竟知道越多越危險。
    三人一路走到了背巷，巷口的暗處停著輛馬車。連翹打了個響哨，車夫立馬從跳下車來，行禮道：“少樓主，您總算來了。”
    謝無曇點了點，吩咐連翹先上馬車。
    “常將軍，便送到此處吧。”她先開口，雖知常柏淇機警，依然忍不住提醒道，“你今日交班後便去了街市，並未見過我們。”
    常柏淇應下，抬眼時眸色中有些許傷懷，“這次離開，怕真的難再見了，還望二小姐珍重。”
    謝無曇卻是一笑，“會再見麵的，但希望那時，我們不會是敵人。”
    常柏淇微愕，“怎麽會是敵人？”
    各為其主，必定會有那一日。謝無曇不再多說，招呼車內的連翹拿出一麻袋來，“這次離開，是沒辦法與嘉嘉告別了，備了些薄禮，希望她日後用得著。”
    袋子不大，裏麵裝的是關於葉家及姻親的所有情資。葉家人丁複雜，常惜嘉現在雖有葉棠護著，但保不齊日後生變。與其將前途交給旁人，不如自己學會自保。
    常柏淇也沒多問，隻道：“東西我會替二小姐送到的。那……祝二小姐所行皆坦途，所遇皆錦繡。”
    這是當初她送他的那句話，謝無曇不禁感慨，道了謝後轉身上了馬車。
    大周帝都酉時五刻關閉城門，馬車踩著鼓聲出了城。謝無曇與連翹換了身騎裝，至十裏亭時棄了車，車夫將提前備好的馬匹牽來，三人直接騎馬前行。
    官道行了一段，轉向小道，片刻後前方山林中隱隱透出火光。
    連翹勒停馬匹，對著林中打了響哨，聽到對麵有哨子回應後，才鬆了口氣，難掩欣喜地道：“小姐，是他們。”
    林中馬蹄漸近，借著火把能看清馬上一紅一黑兩人，正是趙言西與洛城。
    洛城下馬朝謝無曇行了禮，繼而道：“二小姐，王爺如今安好，您不必擔心。他讓您先過江陵，再轉金州，跟隨獨孤家一同前往西梁。事後，他會去西梁找您的。”
    早在“屍體”送回帝都時，謝無曇便已經知道蕭轍未死，但此前，她可是真的傷過心的。
    謝無曇沒理會洛城的安排，直接開口問：“蕭南轅現在在何處？”
    洛城一噎，答道：“在……在北齊。”
    謝無曇又問：“那他所謂的事後，又是何事？又是多久之後？”
    “是……王爺先前受了些傷，需要在北齊……養傷，不宜遠途，所以……所以讓您先去。”洛城不是會撒謊的人，言語間不免有些結巴。
    謝無曇被他氣笑了，“他墜崖受傷，現在都已兩月有餘，是什麽傷能耽誤他至此？還是說，此後他身處險境，又受了其餘傷？”
    洛城支吾，腦袋跟不上嘴，正想著如何編排，在馬上看戲半晌的趙言西噗呲一聲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你就別為難他了。”趙言西說完又朝洛城道，“看吧，我早說過這丫頭精著呢，想糊弄她，你們幾個腦袋加起來也不夠用。”
    洛城眉頭深鎖，不想搭理趙言西。王爺離開時，讓他們幾個不得將計劃透露給二小姐，生怕她擔心，他們不敢不從呀。這大公子……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謝無曇目光轉向趙言西，知道他是清楚蕭轍近況的，便問：“言公子，不如你告訴我？”
    “言公子？”趙言西癟了癟嘴，“蕭南轅叫我聲哥哥，你不該隨他叫嗎？”
    謝無曇在心裏鄙視他一百遍，可臉上卻扯了個僵硬的笑，道了一聲“哥哥”。
    趙言西不要臉地應了聲，這才滿意了些，接著神情肅然起來，“其實你不問，應該也收到不二樓的情資了吧。南轅確在北齊，且是在北齊軍的大營中，而現在的近況，我們……也不太清楚。”
    謝無曇知道趙言西所言非虛，這兩月來不二樓給她遞送過消息，隻說人在北齊軍營，至於為何在那兒，具體如何情況卻打聽不出的，北齊將此事瞞得很嚴。但她可以確定的是，他不是作為戰俘被關押的。
    洛城看出謝無曇的疑惑，也知道再隱瞞不過去，便開口道：“兩月前屬下受您之令前往光州，到光州戰場時便已找不到王爺。屬下在崖下第三日，遇到了風聲。他告知屬下王爺墜崖後，他們還未趕到，人便被北齊人帶走。帶走前，王爺應是有清醒的，在林中給他們留下暗號，叮囑我們勢必不能告知您此事。”
    “不告訴我，難道我真就沒辦法知道了嗎？”謝無曇眸中冷意閃過，“那之前呢？你們的計劃呢？”
    這一時，洛城竟在謝二小姐身上看到了王爺相似的眼神，沒來由的抖了一抖。
    “這事兒，便由我來說吧。”趙言西適時解圍，理了理頭緒，繼續道，“現在的南轅，大約應該稱他為北齊二皇子沈向晚。”
    “沈向晚？”謝無曇記得這名字，“他不是已經……”
    死了嗎？
    話未盡，忽而想起什麽。蕭轍離開前日，曾說過：“本王讓他死他就死，本王讓他活，他就能活。”
    “所以早在幾年前，你們就開始布局了？”謝無曇的雙眸未被黑暗吞沒，反而璀璨如星，“用蕭轍替換沈向晚？”
    趙言西打了個響指，“一點便通，不愧是我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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