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趙言西的不要臉，謝無曇已見怪不怪了。
    趙言西便繼續道：“早在替換掉北齊的情資網絡後不久，我們便從林儒風手裏得到沈向晚已死的。
    當初遂不知北齊二皇子這顆棋子有何大用，但這顆子我們都不想棄掉，於是便造了這麽一個人出來。
    也就是說北齊皇帝所知的所有關於二皇子的情資，都是我們想讓他知道的。除了他出生時帶著的一塊胎記外，其餘都是我們編的。”
    謝無曇耳朵聽著，心思已經千回百轉，等到趙言西語畢，她立即接道：“那你們當時是想讓誰去冒充這北齊二皇子？”
    趙言西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便是不才在下趙言西我。”說完話鋒一轉，癟嘴又道，“不過就在出征前一晚，他替了我，將沈向晚的身份搶去了。我們自幼一塊長大，隻需將最後幾份情資稍作更改，既能將他替上去。”
    言及此，趙言西頗有些失望與不忿。洛城似安慰道：“得虧王爺用了這身份，否則帝灝那狗皇帝豈能輕易放過王爺。”
    “難道伏擊南轅的並非北齊軍？”謝無曇訝然。
    洛城冷笑一聲：“王爺早知狗皇帝起了殺心，這才才將計就計。一方麵提前將沈向晚的身份透露給北齊，另一方麵引出帝灝的人。
    可當時太過混亂，王爺確實中箭墜崖。幸虧北齊皇帝先派人找到了王爺，還幫他找好了替身，讓他能夠金蟬脫殼。
    若再晚一點，被帝灝的爪牙先找到，還不知是何結果。”
    帝灝真能不顧少年情誼，對蕭轍痛下殺手，想必此事上太後也功不可沒。聽洛城轉述，隔著千裏謝無曇也能感受出當時的驚險，捏成券的手心細細的出了一層汗。
    但這樣不愛惜自己，活該讓他遭罪。還有趙言西此人，也是同夥共犯。
    她的鬱悶總該有個地方發泄，於是將槍口轉向“罪魁禍首”，冷言道：“你倒是會幫他想辦法，還想一直瞞著我。趙言西，日後你休想從不二樓獲得隻言片語。”
    無辜遭殃的趙言西，舉起手投降道：“別呀，這辦法可不是我想的，而且我一直告誡洛城，不能欺騙弟妹你。”
    謝無曇瞪了他一眼後，眼神又轉到了洛城身上。
    洛城一個激靈，沒等她開口就道：“王妃，我們還是先趕路吧？現在離帝都不遠，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清算吧。”
    想到狗皇帝可能隨時發現她的消失，謝無曇不再矯情。
    洛城如獲大赦，勒緊了韁繩調轉了馬頭，經過趙言西身邊時，不忘拿他一把道：“大公子，這段路您熟悉，我們一道吧？”
    趙言西樂嗬一笑，打馬跟了上去，十分讚賞地道：“洛城啊，最近變聰明了呀。”
    洛城抽了抽嘴角，他是變聰明了，若跟著謝二小姐還能像從前一樣蠢，那他不成折柳了嗎？
    謝無曇見兩人跑遠也沒急著追上去，轉頭向隨行的車夫道：“便送到此處吧。新據點需盡快重設，江陵也會盡快安排人手過來與你們接頭，日後帝都的情資還需你們多費心。”
    車夫頷首應道：“少樓主言重了，這些都是屬下們該做的。七樓主現在已在二百裏外的天河村等您了，少樓主請多保重。”
    謝無曇點頭，看著車夫上馬後馳入山道心頭後，才轉身去追洛城二人。
    自決定離開帝都，她就讓七娘子著手撤離帝都。畢竟聚芸酒家樹大招風，帝灝有心要追查，定是能將其挖出來的。對不二樓來說，帝都據點遲早暴露，與其等著被人端掉，人財兩空，倒不如提前結束。
    聚芸酒家一個月前就已經盤了出去，合著另外幾處不二樓的產業，賣出的價錢還不算差。而蕭轍送給她的那些店鋪，因為太多，怕引人注目便沒能動。
    大約蕭轍早料到今日，那些鋪子在府衙登記的房主皆不是謝無曇，如此帝灝就沒法因為謝家的逃離而將其收歸國庫。
    四人四馬連夜趕路，到黎明時，連翹有些撐不住了，趕著馬眼皮也開始打架，險些從馬上摔了下來。
    謝無曇嚇出一身冷汗，連忙讓洛城在前麵找了個地方安排休息。
    洛城找到一處空廟，寺廟並不算破敗，廟中供奉的神像被推倒在一旁，損毀得厲害，隻依稀能辨出是一尊佛相。佛相的後背上，寫著一行紅字，仔細看去寫的是：聖女降臨，太陰再世，日月複明，天地重開。
    這是太陰教的教義，謝無曇在不二樓的卷軸上看過無數遍。在破廟中巡了一圈，四處都是這樣的標語，她大約猜到是太陰教徒所為。
    “不休息瞎逛什麽？”趙言西忽然湊近問。
    謝無曇早聽到他的腳步聲，並沒被嚇到，頭也沒回的指著標語道：“太陰教如今已經滲透大周腹地了嗎？這裏離帝都不過百裏。”
    趙言西癟了癟嘴，找了一個幹淨的繡墩，拍去上麵的塵土後推到謝無曇身後，“大概從去年開始，太陰教就已開始在大周活躍，若朝野真如帝灝說的那般清明，太陰教也不至於滲透得這麽快。朝堂腐敗，權臣壟斷，所謂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就算無戰亂，大周也氣數將盡。”
    謝無曇坐在繡墩上默不著聲，她是跟著天機見過天下之人，怎會看不出問題來。幼時便聽天機感歎過，還曾問過其為何不入仕救國。天機的回答是：國如匹夫，皆有命數，強行改變必遭天譴。
    當年，她還不能完全明白師父言下之意，如今想來才覺，國難易救，人心難變。若有朝一日，國不以一人之心而變，那才能真正做到亙古長存。
    趙言西看她不言，又問：“你現在有何打算？我覺得你還是先回江陵，畢竟獨孤樓主年歲已高。不出三月，大周內的據點皆會因謝家受到責難，不二樓還需要你這個少樓主。”
    謝無曇不得不承認趙言西一語中的。如今的不二樓，若無人撐起，不出幾年也會風雨飄搖。但這個撐得起不二樓的人，也並非一定是她。垂著的眼悠然抬了起來，直直地望向坐在對麵的趙言西。
    “不，你回江陵，我去北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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