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士開此次追來，也算是做足了準備。帶來的人皆以重金為聘，所以當他一聲令下“抓活的，頭功有重賞”，那些江湖草莽個個爭先恐後地撲了上來。
    “等等等等等等，”千鈞一發之際，謝無曇高聲喝止，“大俠們，你們這都是為財，但這頭功隻有一人，你們誰先？”
    草莽而已，都是些烏合之眾。當先一人本已到她麵前，卻忽而被其後一人抓住肩膀。
    被抓的人不服，一雙眼瞪得如銅鈴一般，揮劍砍向抓他之人，“老子看誰敢跟我搶。”
    謝無曇找了個石墩坐下，接下來的一刻鍾，看了一場頗為精彩的比試。其間有個把人鑽了空子，偷偷摸摸殺到她麵前，無疑都被她那一嗓子“救命呀”給喊沒了。
    盧士開眼見混成了一團，還企圖救場，然而嚷嚷了半天，也沒有謝無曇一句“你們金主要跑啦”管用。
    等到那十多個人打得七零八落，謝無曇已經吃完了連翹用軟劍削的三個梨子。她摸出手絹擦了擦手，笑道：“連翹，該你出手了。”
    連翹拍了拍手，輕易地在混亂中找到了盧士開。
    作為一個文官，盧士開可算是手無縛雞之力。連翹上前便擰住他的胳臂，一陣慘叫聲中，她已經拍拍幾巴掌扇了下去，一邊扇還一邊罵：“讓你變態，讓你追上來，讓你還敢記得我家小姐，讓你穿得跟花孔雀一樣……”
    每一句就是一巴掌，最後實在找不到說的了，便是一句“讓你一個鼻子兩個眼”。於是等眾人反應過來，盧士開的臉變成了肉包子。
    可是此時的肉包子隻能支吾著道：“你們還看什麽，趕緊給我抓住他們……每人賞銀五十。”
    江湖草莽們終於停下了內鬥，齊齊地將矛頭指向了謝無曇二人。其中一人離謝無曇不過三步，轉身就徒手抓來，然而手還未到，慘叫聲卻已經響起。
    “啊啊啊，我的手。”
    眾人一看之下，發現一把飛刀插在了他的手腕上，生生地割斷了他的手筋。飛刀飛來的地方，不正是方才箭羽射出的山脊嗎。那盧士開派去掩藏在林中的人，大約已經折了。
    “什麽人？遮遮掩掩算什麽英雄。”草莽中有人怒吼。
    謝無曇打了個哈欠，站起身朝另一側埡口望去。
    一個婀娜的身姿漸漸近了，到謝無曇跟前時施施然福了福身子，“小姐，方才看你玩得開心，便沒打擾你的雅興，可玩夠了？”
    謝無曇回了一禮，笑道：“七姐姐見笑了，玩是玩夠了，隻是有些困。”
    七娘子掩唇一笑，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小姐先回村子，這裏交給我們處理。”
    謝無曇伸了個懶腰，上了連翹牽過來的馬，又向七娘子拱手道：“勞七姐姐費心，我便先進村了。至於盧家人，別輕易放過。”
    七娘子頷首領命，直到謝無曇主仆走遠，才放開手腳。
    七娘子早在三日前就在天河村做了安排，二人一進村，便有不二樓的人迎了出來。都是從前聚芸酒家的，二人都認得。
    她們被安排在一間簡陋卻幹淨的木屋裏，謝無曇困得很，眯了片刻，醒來時才發現已經過去兩個時辰。
    七娘子早已回來，聽連翹說人醒了，等不及來見了謝無曇。
    “少樓主，屬下無能，被那盧士開逃了。”七娘子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個，然後又將埡口一戰的經過說了一遍。
    盧士開雖說是逃了，但逃得那叫一個屁滾尿流，連褲衩子也跑沒了。對於一個二品京官，這樣的恥辱已經可以讓他沒臉一輩子了。
    謝無曇沒再糾結盧士開的死活，畢竟她此行的目標在北齊。
    “不二樓在北齊的分部，可有懷恩王的消息？”她問。
    七娘子辦事自來得力，離開帝都那日，就已經著手查閱了手上所有北齊的情資，隻是關於蕭轍的十分有限。
    北齊皇室生性凶殘，他們尚武慕強，皇室之中是允許父子兄弟自相殘殺的。沈向晚雖是北齊皇帝失散多年的愛子，但若他沒有北齊皇室的血性，怕也是活不得最後的。
    也正是北齊皇室的殘暴，不二樓安插進北齊皇室的暗樁屈指可數，並且極少輕易動用。
    七娘子沉下眸子，有些為難地道：“如今依然隻知王爺還在北齊軍營，沈漠原向來多疑，不會輕易相信誰。而且近日有豫王前往許州的消息，其早就覬覦皇位。如今忽然竄出個失散多年的二皇子，那還不成了這豫王的眼中盯肉中刺。所以如此看來，王爺的近況，隻怕不是太好。”
    蕭轍這棋走得太險，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複。她有心相助，但身在事外，隻能幹著急。
    她清了清思緒，默了片刻後問：“兩國戰況如何？”
    七娘子到旁邊找出輿圖，指著圖中幾城道：“大周換了將帥，對戰局雖有影響，但先前王爺攻下徐州周邊三個城池，大周根基已經穩固。所以北齊已經向西退守望，現在屯軍許州。自上月始，北齊軍一改之前激進的作戰方式，采用了更為靈活的戰術，最近十日兩軍交戰三次，竟皆是北齊小勝。”
    謝無曇眉頭微揚，唇角多了一絲笑意，“隻怕北齊是換了位軍師。”
    “少樓主的意思是……”七娘子似有所悟。
    蕭轍兩月前受傷被救，養一個月傷大約也好了個七七八八了，給北齊軍出謀劃策也非不能。如此，至少知道他是安然無恙的。
    謝無曇心情好了許多，又問了江陵的情況。
    七娘子答道：“樓主早在謝大人到達江陵後便開始著手北遷了，現在獨孤家基本已經去了金州。
    因為怕被朝廷看出端倪來，所以江陵還留有人手，但都已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現今隻等西梁那邊一切就緒，就可以離開大周。”
    謝無曇思忖少頃，“算起來大周和親的隊伍已經過西梁原州了，不出十日就會有消息了。七姐姐，明日你便帶著不二樓的兄弟們向西前往金州，與外祖和我爹娘會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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