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聽仙姑的講經，一直到近了午才回來。而與她一同聽講的中年男人，早已回來半個時辰了。
    遠遠看見屋外的謝無曇與洛城，連翹頗有些沮喪地挪了著步子過來。
    “怎麽？我走的時候不是挺高興嗎？這才兩個時辰，就這副模樣了？”謝無曇打趣她道。
    連翹苦著一張臉，踟躕了片刻才小聲道：“小姐，奴婢覺得自己被騙了。”
    謝無曇憋著笑道：“怎麽被騙了？”
    連翹從袖中摸出了一粒丸子，正是洛城先前盜回的赤紅丹藥。
    將之交到謝無曇手中，連翹開始將後續的事說了一遍。
    謝無曇離開後，連翹繼續在大雄寶殿坐了個把時辰，仙姑開始讓所有人捐贈功德用以供奉太陰星君。殿中難民少有錢財在身，教徒一一發了丹藥後將人請走了。連翹隨身帶著財物，在教徒的引導下捐了些碎銀。
    本想著幾兩碎銀，無傷根本。哪知教徒將她與另幾個信士，請到了另一間禪室。仙姑親自接見，給幾人開了小課，其間又讓他們捐贈了一次，連翹最後是將傍身的所有錢都交代了出去。
    “小姐，那可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已經清醒過來的連翹腸子都悔青了，“您說我怎麽就糊裏糊塗的將所有銀子都交了呢？”
    她連翹不是沒見過世麵的小姑娘，哪裏這麽易騙。回來的路上，她越想越不對，但即便覺得不對，心裏卻又很歡喜，歡喜自己得了靈藥？
    謝無曇捏著那顆丹藥，道：“一百兩換這麽一顆，冤是冤了點，可若是將太陰教聚眾的目的打聽出來了，這錢花得也值了。”
    經小姐一提醒，連翹這才將個人得失放到了一邊。
    “太陰教句句以善道教化天下為目的，可字裏行間無不透露著推翻皇權以道治國，這次他們的目標大約是……”說完，她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繼續道，“潁州城。今日太陰教反複提到過到，有煽動難民前去圍城的意思。”
    “圍城？”洛城愕然，“難道僅憑幾個難民就想攻城？”
    對於洛城來說，難民的確是烏合之眾，可謝無時卻不太讚同，“可別小看烏合之眾，千裏之堤潰於蟻穴。我們所見不過百餘，若成百上千，那當如何？而且太陰教大約也不是想攻城。”
    洛城疑惑，“不是攻城，那為何要煽動難民圍城？”
    謝無曇笑道：“劫城，太陰教要的可不是一座城邦，而是裏麵的物資與財富。潁州從前是周齊兩國的通商出入口，僅從城牆及城防不難看出潁州有多富。與其攻城略地，不如圍城劫財。況且現在太陰教還不足以坐擁天下，但將水攪渾的本事卻是不小的。渾水摸魚，不是他們的一貫作風嗎？”
    聽她這話，洛城有些了然了。太陰教要攪渾的不僅是潁州這灘水，還有天下這潭水。比起篡奪太平盛世，亂世不是更好下手嗎。
    “隻可惜那些難民，要成為太陰教的馬前卒了。”連翹此時喟歎一聲。
    謝無曇又搖頭，“要拉那些難民也容易，他們還入魔不深，大多隻是衝著幾顆糖丸去的，如果沒了糖丸自然就不會再讓人當箭使了。至於那些執迷不悟的，我們也救不了。”
    連翹終於喜笑顏開，很有眼力見兒地走到謝無曇身後，幫自家小姐捶起背來，“小姐一定是有主意了，那奴婢的銀子還能拿回來嗎？”
    謝無曇幾分嫌棄地避開連翹，捂著口鼻伸手撣了撣她的衣裳，“去換件衣裳吧，晚上還有要事。你這身上的煙火氣，可別又讓你迷怔住了。”
    連翹聞到衣上殘留的香氣，怔了怔，倏忽恍然道：“小姐，您是說他們給我下了藥，奴婢就說在禪室中怎就渾渾噩噩交了銀子，原本是著了那邪教的道。”
    連翹氣得窩火，一副勢要讓對方血債血償的架勢。若不是知道自家小姐已有成算，她大約會直接殺回去。
    謝無曇將連翹趕去清洗，轉頭回來又問洛城，“在寺廟中的太陰教徒有多少人？可有什麽能人？”
    洛城知道這關乎接下來的計策，認真地回憶一番道：“寺廟中的教徒也不過二十餘人，皆是尋常功夫，並無什麽能人異士。二小姐是想……”
    謝無曇眨著眼笑得無邪，“就是你想的那樣，他們想要劫城，那我們就先一步，殺人劫貨。”
    洛城眼中精光閃過，這幾個月來，他跟著趙言西那動嘴不動手的可是太憋屈了，如今給他這個活動筋骨的機會，他簡直想給謝二小姐叩個響頭。
    “怎麽？二十幾個人你沒信心？那我讓連翹幫你。”謝無曇見他不說話，刺激了一下。
    洛城收了收心，拱手道：“不必勞煩連翹姑娘，二十幾個人，我一人解決不在話下。不知二小姐想什麽時候動手？”
    他已經等不及了。
    “不急，入了夜再說。”謝無曇決定去補一睡，以便晚上精神滿滿。看洛城摩拳擦掌，又連忙補了一句，“記得留活口，本小姐還有事要問。”
    洛城頷首領命，隻等著今晚一展身手。
    初春時節，白日裏日頭和暖，但夜風料峭。剛入夜不多時，山林中便冷得讓人跳腳。
    連翹不由得抱怨道：“這洛城行不行呀，也就二十多個人，怎麽還不回來，凍傷了小姐，奴婢定告他一狀。早知道他這麽磨嘰，倒不如奴婢親自去了。”
    謝無曇嗬了口氣暖手，沒理會她。又等了一刻左右，林間樹葉簌簌作響，還沒待看清動靜，洛城已經落在了近處。
    洛城將寺廟中的情況大致說清後才道：“請二小姐親自前往查看。”
    謝無曇從石墩上站起，拍了拍裙子上的塵土，跟著洛城朝寺廟走去。
    入夜後的寺廟可不如白日那般熱鬧，靜謐的山寺中除了風聲，連半點聲響也無。拾階而上，不久便到了正殿前，並沒有出現想象中的血流成河。
    連翹不禁好奇，問道：“洛城，你該不會是將人都綁了吧。”
    洛城平靜答道：“沒有，隻留了一個管事的，其餘都殺了。因怕汙了二小姐的眼，所以我方才都清理幹淨了。”
    懷恩王府養出來的人，怎麽可能不靠譜呢，這回總能讓連翹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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