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洛城留下來的教徒正是白日裏講經的那位“仙姑”，此時她可沒了先前的仙風道骨，一張臉像是被撞到，腫得有些狼狽。
    仙姑被綁在一間禪房的柱子上，見人推門而入，耷拉著的眼皮抬了起來，在看清連翹的一瞬，一雙眼睜得圓滾滾的。
    “你……是你，你竟然為了一百兩銀子，讓人報複。你可知道我們是太陰教，得罪了我們是會遭到天譴的。”仙姑嘴角腫了一塊，說話不清也不妨礙她嘴賤。
    連翹也不縱著傷者，上前便給了她一巴掌，“我還扇你呢，你們這些邪教徒隻配巴掌伺候。說，本姑娘的銀子呢？”
    仙姑還嘴硬，結果被連翹幾巴掌下去打得“哇哇”亂叫，最後終於蔫巴地道：“我說我說，我們收上來的銀子，全入了庫，是要交由教中的仙使清點的。”
    “那就是在倉庫之中。”連翹惡狠狠地道。
    仙姑連聲道：“是是是，我什麽都說了，你們總該放了我吧。”
    “放了你，讓你繼續為非作歹，誆騙百姓嗎？”
    仙姑怕又被連翹扇，縮著脖子道：“你們……你們究竟是什麽人？想怎麽樣？”
    連翹還要教訓仙姑，卻被謝無曇拉住了。她收回手，拿了個蒲團來放到自家小姐身後，轉頭又向仙姑道：“我們的問題，你好好回答，否則就不是幾巴掌這麽簡單了。”
    仙姑連忙點頭，目光落在了蒲團上的人臉上。那張臘黃的麵孔上，一雙眼卻分外明亮。正驚詫之時，對方開了口。
    “太陰教此次煽動難民圍城，除了你們這一幫人之外，還有多少在做？分別在什麽地方？”
    仙姑聞言一顫，忙擺手道：“沒有……沒有其他人。”
    她可不敢說，說了必死。
    謝無曇不耐與她多耽擱，向連翹使了個眼色。連翹立馬上前，拔下發間的一根銀簪，毫不猶豫地插在了仙姑的膝蓋縫裏。
    比起謝靈犀與玉道子，對付眼前這種人極容易，隻消加以顏色，便能讓他們知無不言。
    謝無曇在禪房外站了一炷香時間，門便開了。連翹從裏出來，身上半點血汙都沒沾上。
    “小姐，她什麽都招了。現在就要處理掉嗎？”
    謝無曇搖頭，重新回到房中。她蹲在仙姑麵前，望著那雙眼，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太陰教聖女現在在何處？她身邊可有一個姓謝的男教徒。”
    仙姑渙散的眸子仿佛又聚了起來，臉上的驚懼不比麵對連翹時少。
    “你……你究竟是誰？”
    謝無曇莞爾一笑，答道：“我是噬神的惡鬼，你們太陰聖女隻配當我的下酒菜。”
    潁州曾是前朝蕃王的封地，而後周齊梁三分天下，潁州成為了周齊爭奪之地，早年間兵禍不斷，直到周齊分別稱帝後停火休戰，這才慢慢休養生息、重回寧靜。
    潁州向北，原是那蕃王的行宮。雖離潁州城百裏，但依舊沒能在早年的戰火中幸免於難，宮閣樓台被打得稀巴爛，早已被人遺忘了百年。
    殊不知這已經廢棄許久的行宮，近十年間卻已經得以修繕，其中殿堂軒榭不僅恢複了原貌，甚至還比從前更顯奢華。如今行宮正殿供奉著一尊頭戴星冠，腳躡朱履身披素紗的女神仙，正是太陰教所信奉的太陰星君。
    最後一縷夕照斜斜刺入殿內，映照著安詳的神像。
    謝昀盯著神像發愣，直到殿外傳來弟子推門而入的聲音。
    “謝仙使，聖女那邊回話說今日要與殷道友參悟道法，改日再過來與仙使論道。”
    謝昀看著神像的眼神微暗，口中卻隻答了句“知道了”。等到門邊的弟子離開後，壓在心頭的怒氣才一泄而出，他伸手掃落供桌上的香爐，爐中的香灰迷了那雙愈發赤紅的眼。
    他極力控製著自己顫抖的雙手，但僅僅半炷香時間，那戰栗卻如猛獸一般脫韁而出，片刻便占據了他的清醒。他知道，五食散的藥效又要發作了。
    謝昀服用五食散已近一年，當初春獵圍場事敗，他被常家那老東西刺中要害受重傷。為了保命，他不得不服食了五食散。但這丹藥太過凶猛，僅僅一次便深入骨髓，難以戒掉。
    說不後悔是假的，若非受那太陰聖女的蠱惑，他何至於此。可那太陰聖女倒好，絲毫不念及舊情，在知道他不能人事後，連正眼也沒給過他一個。
    想到此，謝昀眼中的赤紅已占據了整個眼眶，他抓起打落在地的燭台，拔出蠟燭後露出裏麵的燭芯針。
    此時行宮一處寢殿內，爐中青煙寥寥，燃著讓人動情的芙蓉香。宮燈搖曳的輕紗幔帳內，男女的喘息聲陣陣撩撥著人心。
    “殷道友，夜尚未至，你可太心急了些。”女人道。
    接著低沉的男聲回答道：“陰陽交替之時，行陰陽調和之事不是正好嗎？聖女又何須羞怯。”
    女人笑嗔，“殷道友倒是道法精深，想必這陰陽采補之道更是精通咯。”
    “聖女不是試過了嗎，難道還不了解弟子？”
    男人說完在女人的腰間掐了一把，女人一聲嬌喘。
    隨著女人聲落，幔帳一陣搖晃，男女的喘息聲讓寢殿外看守的兩個婢女臉紅耳熱，但臉上都是見怪不怪的淡定模樣。能守在這裏的皆是聖女的親信，聖女與那些男人的事兒，她們可都一清二楚。
    太陰教有教旨，太陰聖女必需終身保持純陰之體，才能護闔教安穩護天下太平。要保持純陰之體，便是不能被世俗汙了清白，且不說不能與男子行房事，就連聖顏也不能被世人瞧去了。
    太陰教立教幾十年，曆經了三代聖女，皆秉持著這樣的教旨。唯獨這一代聖女，天生媚骨，哪裏是忍得了寂寞的主兒。繼任後她確安分過，可沒幾年便開始夜夜笙歌，好不逍遙。而她身邊招攬的弟子，無論男女，皆有著一張好皮囊。
    而聖女這些私密之事，自然是不能做在明麵上的。若被教中那些老婆子們知道了去，別說那些男人們會按教義被剝皮抽筋，就連她這個聖女一樣會被處以極刑。
    太陰教立教之本便是聖女的純陰之體，誰破壞了她，太陰教會下誅殺令，十萬教眾定群起攻之。
    但教中都以聖女馬首是瞻，又有誰能識破這些齷齪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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