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9日晌午，廣西大化瑤族自治縣的王大媽挎著竹籃去荒地裏摘玉米，涼鞋踩在碎石路上咯吱作響。她惦記著孫子愛吃的玉米鍋巴，正琢磨著掰幾穗嫩的，突然看見三米外的排水溝裏躺著個白花花的東西，像頭擱淺的死豬。湊近一瞧，頭皮瞬間發麻——那是具赤身裸體的女屍，麵部腐爛得隻剩黑洞洞的眼窩，蛆蟲順著脖頸往股溝爬，手腳被尼龍繩捆成蝦米狀，俯臥在泥濘裏。
    王大媽的竹籃“咣當”掉在地上，兩顆玉米滾進溝裏，正好砸在女屍腳背上。她想喊“救命”，卻蹦出句當地土話：“表哥喂！溝裏有隻‘爛桃’！”邊喊邊往後退，褲腳沾滿泥漿，比撞見自家老公藏私房錢還慌。跑到村口小賣部，抓起公用電話就撥號，話筒上的油漬蹭了滿臉：“警察同誌！溝裏有個人，比我泡的酸筍還臭！”
    大化縣公安局的警車趕到時，排水溝周圍已圍滿吃瓜群眾。穿花襯衫的大爺叼著旱煙：“這姑娘沒穿衣服，怕是被‘表哥’拐來的吧？”法醫老黃戴著三層口罩蹲下身，鑷子夾起塊腐爛的皮膚，突然笑出聲：“脖子上這印子，跟玫瑰花瓣似的，機械性窒息沒錯了。”年輕民警小李沒忍住：“敢情凶手殺人還帶浪漫情懷呢？”
    現場勘查毫無頭緒，屍體高度白骨化，指紋都沒了。直到三天後，醫院護士小葛報案：“我們科的周醫生失蹤了！4號還約我逛街，5號突然曠工，去她出租屋一看，床墊上有攤黃漬，跟打翻的玉米糊似的！”小李跟著去勘查，剛進門就被桌上的醫學筆記吸引，字跡工整得像打印的，旁邊還放著半支沒蓋筆帽的紅筆，筆尖凝著幹涸的血跡。
    周舟的出租屋在興隆巷39號4樓，門窗完好，衣櫃裏掛著洗得發白的白大褂。小葛抹著眼淚：“周周老家在山裏，父母借了一屁股債供她讀書，她每月工資都寄回去，自己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小李掀開床墊，那攤黃漬散發著氨水味，不像尿漬，倒像某種化學藥劑——後來才知道，那是周舟解剖課帶回來的福爾馬林，不小心打翻在床墊上。
    樓下3樓的租客提供了關鍵線索：“4號半夜聽見‘咚’的一聲，像玻璃瓶摔碎，接著是女人的尖叫，喊了兩聲就沒動靜了。”但隔壁鄰居卻搖頭：“沒聽見啊，那晚我通宵打麻將，連狗叫都沒聽見。”小李摸著下巴琢磨：“敢情凶手挑了個‘隔音房’作案？”
    轉機出現在監控室。7月5日淩晨2點，暴雨如注，攝像頭拍到個穿灰色t恤的男子，褲腰沒扣，拉鏈半開，肩上扛著個鼓囊囊的編織袋，像隻落湯雞在雨裏狂奔。更詭異的是，他路過拋屍現場時，突然停下，把編織袋往溝裏一甩，轉身又回了興隆巷。“這孫子跟送快遞似的，專挑雨天送貨！”小李盯著監控裏的男子，發現他走路時右腿微瘸，像被什麽硌著了。
    通過大數據比對，男子身份很快查明：溫國強，36歲，小學畢業，租住在周舟隔壁302室，三天前已逃往雲南。警方在他出租屋搜到半包煙、一瓶廉價白酒，還有本皺巴巴的筆記本，扉頁寫著：“夢想開家按摩店，讓爸媽住上樓房。”翻到最後一頁，歪歪扭扭寫著：“7月4日，鑰匙插門上，女人在裸睡，120塊錢在床頭。”
    抓捕行動在雲南邊境的礦區展開。溫國強化名“阿強”，正在礦井裏扛沙袋，褲腳還沾著大化的紅泥。當警察衝進來時，他正蹲在牆角啃饅頭，眼神呆滯得像頭被閹了的公牛。“我沒想殺她，真的！”審訊室裏，他不停地搓手，指甲縫裏嵌著煤灰，“那天喝了點酒，看見她門鑰匙沒拔，就想進去拿點錢，誰知道她醒了，尖叫得跟殺豬似的……”
    溫國強的回憶像盤亂了的錄像帶。7月4日晚11點，他出門倒垃圾，看見周舟房門鑰匙還插在鎖孔裏，酒精衝腦，鬼使神差地擰開了門。屋裏沒開燈，月光下，周舟裸睡在床上，枕邊放著個帆布包，裏麵裝著剛發的工資——120塊錢，整整齊齊疊成小方塊。他剛伸手，床板“吱呀”響了一聲，周舟猛地睜眼，目光像把刀剜在他心上。
    “她喊‘救命’，我怕被人聽見，就撲上去捂她的嘴。”溫國強喉結滾動，仿佛又看見周舟掙紮時踢翻的玻璃瓶，“她指甲抓我胳膊，我疼得慌，就掐她脖子，越掐越緊，直到她不動彈……”說到這兒，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後來我才知道，那120塊錢是她給老家寄的電費，我還不如她手裏的電費單值錢。”
    拋屍過程堪稱荒誕。溫國強找了個編織袋，把周舟的屍體塞進去，扛在肩上就往雨裏衝。走到排水溝時，袋子突然裂開，周舟的腳露了出來，他慌得直哆嗦，趕緊用尼龍繩把屍體捆成一團，像丟垃圾似的扔進溝裏。“雨太大了，我沒看清她的臉，隻覺得她的白大褂在袋子裏晃，像麵白旗。”
    案件真相浮出水麵時，大化縣城炸開了鍋。街頭巷尾都在議論：“為了120塊錢殺人，比菜市場的爛菜葉還便宜！”“那女醫生人挺好的，上次我孫子發燒，她半夜上門看病，沒收一分錢。”小葛在殯儀館送別周舟時，捧著遺像哭得肝腸寸斷，遺像上的周舟穿著白大褂，笑得像朵向日葵，誰也想不到，她最後竟以裸體爛屍的模樣告別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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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庭審判那天，溫國強低著頭，聽著法官宣判死刑，突然想起母親常說的話：“窮不可怕，怕的是沒了良心。”他想起離家時母親咳嗽得直不起腰，父親躺在床上唉聲歎氣，而他連買瓶止咳藥的錢都沒有。“如果那天沒喝酒，如果她沒醒，如果……”但這世上沒有如果，就像周舟床墊上的福爾馬林漬，永遠洗不掉這場悲劇的印記。
    案件審結後，興隆巷的居民們開始習慣檢查門鎖，鑰匙再也不插在門上過夜。王大媽路過排水溝時，總會往溝裏丟幾穗玉米，念叨著：“姑娘，吃點熱乎的，別在底下餓肚子。”而溫國強的筆記本，被警方作為證物封存，最後一頁的“120塊錢”三個字，被紅筆圈得通紅，像滴在白紙上的血，永遠醒目。
    這起案件像根刺，紮在大化人的心裏。有人說，溫國強是被貧窮逼瘋了，有人說，周舟的善良沒遇上對的人。但更多人記住了那個暴雨夜，那個扛著編織袋的身影，和那句無奈的歎息：“120塊錢，買得了一包煙、一瓶酒，卻買不了一條命，更買不了良心。”
    時光流轉，排水溝早已被填平，種上了玉米。每當玉米成熟時，金黃的穗子在風中搖曳，像極了周舟白大褂上的反光。而溫國強，最終為他的貪念付出了代價，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警示：貧窮不是犯罪的借口，良心才是做人的根本。就像周舟筆記裏的字跡，工整而堅定，如同她短暫卻善良的一生，永遠刻在人們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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