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沙土路的招工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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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的沙河鄉間漂浮著細密的土腥味,老周頭晨練時被土坡下的白影絆得踉蹌。他拄著太極劍湊近,隻見裸身女屍蜷縮如蝦米,脖頸處深紫指痕盤曲如枯藤,在晨露裏泛著青灰。“乖乖,”他用劍尖挑起女鞋,鞋麵還沾著新鮮草汁,“比俺家臘月醃的臘肉還清亮。”
派出所值班室裏,老李咬著油條衝進來,麵渣撲簌簌掉在警服上,像撒了把碎金子。“小張!”他踢了踢趴在桌上打盹的輔警,“法醫科王胖子還在夢遊?告訴他沙土路有‘窯烤全雞’等著他開膛。”小張撞翻椅子時還盯著監控屏幕:“李哥您這比喻——”話沒說完就被卷宗拍在腦門上:“少廢話,勘查箱裝著沒?電動車鑰匙在抽屜,別摸你那遊戲手柄。”
案發現場的電動車側翻在沙地,車筐裏半張招工啟事被露水洇濕,“月薪3000招廚師”的字跡暈染開來,像滴在黃土上的淚。老李用鑷子夾起紙片,邊角還粘著醬蘿卜碎屑:“凶手挺會打廣告,三千塊騙個會做飯的大姐,比家政公司還劃算。”小張舉著相機憋笑:“要不您把這啟事貼警局門口,當反詐騙教材?”
法醫王胖子的白大褂掃過沙土,蹲下身時像座移動的雪山。“機械性窒息,死亡五小時,”他用放大鏡照著死者指甲,“指甲縫裏有皮膚組織,修剪得比我閨女的芭比娃娃還精致。”老李蹲在旁邊點煙:“沒戴手套的糙漢,指甲縫裏怕是嵌著煎餅渣——就程大姐攤前賣的那種。”
養雞場監控在7點44分捕捉到關鍵畫麵:電動車上的不鏽鋼飯盒閃著光,騎車女人鬢角別著朵野花,旁邊跨摩托的男人頭盔歪戴,像扣了個裂皮西瓜。老李敲著屏幕:“並肩走得比新婚夫妻還自然,合著把招工演成相親了?”小張突然直起腰:“李哥,這摩托胎紋跟上周搶劫案的一樣,花紋深得能藏住沙粒。”
趙蘭丈夫拎著半鍋小米粥衝進派出所時,蒸汽正糊住他的老花鏡。“俺媳婦說去八裏莊廠子試工,”他粗糙的手掌攥著報警單,“說管三頓飯,還說要給工人帶醬蘿卜……”老李舀了勺粥吹涼:“管飯?怕不是管‘黃泉飯’。”他盯著通話記錄裏的138號碼,“比光棍節的購物車還幹淨,就打給你媳婦一次。”
程大姐的煎餅攤前圍滿藍製服,鐵鏊子“滋啦”濺起油花。“就這龜孫!”她用鏟子指著監控截圖,差點拍翻鏊子上的煎餅,“穿黑夾克,擦得鋥亮的摩托停在攤前,說工人都好蔥花餅這口——早知道該在麵裏摻把辣椒麵,辣死他個狼心狗肺的!”老李接過煎餅咬了口:“大姐這手藝,當誘餌能把凶手撐到自首。”
八裏莊玻璃廠的牆角,黑色摩托車像隻蟄伏的甲蟲,車把上掛著半串鑰匙,金屬部分還沾著新鮮的鎖孔碎屑。小張趴在地上比對足跡,後背的汗漬在警服上畫滿地圖:“李哥,前掌壓痕深過後跟,跟現場的騎車人步態一模一樣!”老李望著廠房裏打盹的侯飛,手腕蛇形紋身隨呼吸起伏:“出獄半年就重修‘犯罪學’,畢業論文怕是這張招工啟事。”
審訊室燈光把侯飛的影子釘在牆上,像張被揉爛的牛皮紙。“就想弄點錢下片兒,”他摳著椅腿焊疤,指甲縫裏嵌著玻璃渣,“摩托車要加油,煎餅攤都漲兩毛了……”老李突然拍桌:“下載小電影能下出人命?當這是你家炕頭呢,想咋折騰咋折騰?”侯飛猛地抬頭,眼裏泛著水光:“她抓我胳膊喊救命,指甲掐進肉裏——我一慌就……”他突然蜷成蝦米,聲音悶在膝蓋裏,“後來摸她口袋,才知道帶的是醬蘿卜,給工人的見麵禮。”
案件複盤時,老李用紅筆在白板上圈住“招工啟事”,筆尖幾乎戳穿紙張:“最蠢的是每次作案都回八裏莊,當自己是報喪的老鴰?”小張指著前科記錄笑:“盜竊、搶劫、強奸未遂,這回湊齊‘犯罪套餐’,監獄該給他發畢業證。”
趙蘭出殯那天飄著細沙,程大姐抱著一摞蔥花餅跟在靈車後,每張餅上都撒著紙錢灰。“妹子趁熱吃,”她對著遺像抹淚,“你烙餅時總說‘麵要揉開,心要放寬’,可誰能防住披著人皮的狼呢?”風掀起紙灰,像未寫完的招工啟事在半空打轉。
侯飛被押上警車時,沙土路的蒲公英正漫天紛飛。他盯著窗外掠過的槐樹,突然對老李說:“其實我會蒸饅頭,在監獄裏學的……”話沒說完就被警笛聲蓋過。老李望著遠處晨霧未散的沙土路,想起現場那截帶齒痕的鑰匙殼——是趙蘭掙紮時咬下來的,齒印深淺不一,像她生前烙在鍋盔上的花紋。
三個月後,沙河市每個煎餅攤前都多了塊警示牌:“偏僻處招工需驗明正身,報警電話比蔥花餅更管飽。”老李常去程大姐那兒加餐,看她在鏊子上翻煎薄脆:“大姐,給我來份‘防狼套餐’,多撒警惕心,少擱壞心眼。”程大姐笑著淋蛋液:“您這要求,比侯飛的作案路線還繞。”
暮色給沙土路鍍上金邊,老李蹲下身撿起半片電動車鑰匙殼,塑料邊緣的齒痕清晰如昨。遠處傳來拖拉機突突聲,驚起幾隻灰雀。他突然想起趙蘭丈夫說的,她熬的小米粥能甜到嗓子眼,可這甜卻永遠停在了那個晨霧彌漫的清晨——當黑色摩托車追上電動車,當招工啟事沾上露水,當善意被掐斷在槐樹影裏,有些路,一旦踏錯第一步,就再難回頭。
物證室裏,那輛黑色摩托車靜靜躺著,車把防滑紋裏還卡著沙粒與草屑,像封存著某個永遠說不出口的清晨。侯飛在看守所數鐵欄時總會想起它,想起二手店老板說的“這車愛跑偏”——原來有些跑偏,是連刹車都來不及捏的不歸路。
風掠過案發現場,沙地上的足跡漸漸被撫平。但有些東西永遠留了下來:程大姐鐵鏊子上的油漬,趙蘭圍裙口袋裏的招工啟事,還有老李筆記本裏那行字——“每個謊言都藏著破綻,就像煎餅裏的蔥花,再怎麽掩蓋,也會在鏊子上發出‘滋啦’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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