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絲路公園裏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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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陽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玻璃茶幾上擺著一隻鑲水鑽的粉餅盒,指紋組老陳用鑷子夾著放大鏡湊近觀察時突然打了個噴嚏,盒蓋內側的桃紅色粉霜簌簌掉落,在不鏽鋼桌麵上洇出不規則的陰影,像被踩扁的草莓軟糖。他手忙腳亂地用袖口去拂,卻把粉霜抹成歪歪扭扭的腮紅形狀,活像哪個調皮鬼用口紅在桌麵畫了個鬼臉。"這玩意兒比我老婆那支三百塊的口紅還閃。"大隊長王建軍叼著半根煙湊過來,煙灰簌簌落在報案記錄的"失蹤人口"欄,"報案人說她攥著這盒子過馬路時,陽光晃得司機都踩刹車,還以為是哪家明星出街。"老陳白了他一眼,將粉餅盒裝進證物袋時故意抖了抖:"王隊,您這夾煙的姿勢要是被教導員看見,準得讓您去局裏的戒煙互助組當組長。"
接待室裏的安女士把皮質沙發扶手掐出幾道白印,她眼前又浮現出妹妹小美離家那晚的場景——三十歲的女人對著鏡子塗珊瑚色口紅,十元店買的金珠耳墜在台燈下泛著塑料特有的賊光,像兩顆被踩扁的橘子糖。"姐,今晚有約。"小美對著鏡子抿嘴,豔麗的唇印留在玄關鏡子上,如今已成幹涸的血痂,每次擦鏡子時安女士都會錯覺那是道裂痕,裂縫裏滲出的不是水漬,是妹妹最後消失在暮色裏的背影。她低頭盯著自己起球的絲質圍巾,突然想起小美曾說過:"姐,等我攢夠錢,給你買條羊絨的,圍起來像被雲朵抱著。"
"野生男人?"年輕民警小張推眼鏡時差點把鏡片按飛,筆記本上的"婚外情"三個字被鋼筆水暈成墨團,"是說她有個隱藏男友?還是參加了什麽野外生存俱樂部?"這個剛畢業三個月的小夥子上周才因為送錯"死亡芭比粉"口紅被女友教育了三小時,此刻耳朵尖還因"開房"二字泛著可疑的紅。安女士的圍巾被絞成麻花,線頭勾住指甲縫:"她在ktv上班,接觸的人...比較熱鬧。大壯是她常聯係的客人,可監控顯示那小子6月3號在西安搬磚,渣土車gps都能作證。"說到"客人"時她故意提高音量,像給這個詞裹了層保鮮膜。
審訊室裏的大壯把易拉罐捏得哢哢響,胡茬三天沒刮,在下巴上焊出一片青黑的鐵絲網。"我真不知道她提前回鹹陽幹啥!"他拍桌時震得煙灰缸裏的煙頭集體蹦迪,有個膽大的煙頭趁機滾到王建軍腳邊,像枚隨時會爆的微型炸彈,"她說去絲路公園見個朋友,那小子欠她錢,還說長得像《running an》裏的金鍾國——"王建軍突然按住他肩膀,掌心的老繭蹭過大壯洗褪色的工牌:"重點是欠錢,還是開房總賒賬?"大壯的臉瞬間紅過他車上的反光條,喉結像卡了枚雞蛋上下滾動:"就、就那種...服務業欠款!小美說他是"白嫖界的陳冠希",每次都說"下次一定"..."
東南方村的夕陽把路麵烤得能煎蛋,輔警小李跟著王建軍鑽進"光速駕校"時,褲腿被院牆上的紅漆"七天拿證"勾出絲——那字寫得歪歪扭扭,旁邊畫的方向盤像被壓路機碾過的燒餅。負責人老趙蹲在牆根喂雞,聽見"阿龍阿樂"兩個名字時,玉米盆當啷落地砸中腳麵,幾隻母雞撲棱著圍上來,以為是新研發的投食機。"這倆小子邪門!"老趙用袖口抹汗,袖口蹭過鼻尖留下灰黃的月牙印,"科目二考完就說要考科目三,結果突然玩消失,電話比ufo還難找。"他神秘兮兮地湊近,蒜味 breath噴得王建軍往後仰,"他們開輛破捷達,有回副駕坐個女的,那裙子短得...嘖嘖,跟沒穿似的。"
監控畫麵裏的小美在6月4日下午3點17分走出絲路公園北門,露肩碎花裙是某寶爆款,評論區都說"穿上就是人間富貴花",此刻卻像片被風吹皺的鹹菜葉。她挎著九十九包郵的鱷魚紋小包,步態輕盈得像去赴初戀約會,卻在公園西側的歪脖子槐樹下消失——那棵樹每年掉毛毛蟲時,能把晨練的張大爺嚇得打120,此刻卻像個收了黑錢的保安,對罪惡視而不見。三小時後,她的粉餅盒出現在兩公裏外的垃圾桶,被撿廢品的劉老太當成寶撿回家,直到警察上門,老太還攥著盒子嘟囔:"多精致的胭脂盒,現在年輕人就愛瞎扔,我當年用蛤蜊殼裝雪花膏..."
"廣東惠州?"王建軍啃著便利店冷包子接到技術組電話,咬到第六口發現是昨天的餡料,差點把舌頭當抹布吐出來,"這倆小子去那考駕照?還是學煲仔飯?"此時的阿龍和阿樂正縮在惠州城中村的網吧裏,阿樂的手指在鍵盤上抖得像篩子,遊戲角色被野怪追得滿地圖亂竄,像極了他們這半個月的逃亡路。"龍哥,自首吧..."他的聲音比鼠標點擊聲還弱,每說一個字就往破沙發裏縮一寸,後背蹭到不知哪年的番茄醬漬,像道提前暈開的血痕。
"閉嘴!"阿龍抄起啤酒瓶砸向牆麵,瓶子沒碎,反而彈回來砸中自己膝蓋,疼得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跳起來。玻璃碴子濺進眼角,他齜牙咧嘴地揉著膝蓋,活像個拙劣的雜耍演員。"不就殺了個女人嗎?"他的聲音裏帶著虛張聲勢的顫抖,想起小美掙紮時踢翻的易拉罐,那清脆的響聲在廢棄小屋裏蕩了十圈,震得他耳朵裏嗡嗡直響,"那娘們兒脖子跟鋼筋似的,勒了半天才斷氣..."他沒敢說,當時小美包裏掉出張醫院繳費單,他瞥見"癌症"兩個字時,心髒差點從喉嚨裏蹦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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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陽郊外的密林裏,法醫老周用樹枝撥開腐葉時,半隻鑲水鑽的高跟鞋突然映入眼簾,鞋跟處卡著半片帶血的指甲,像朵開敗的紅色小花。老周歎了口氣,想起女兒去年生日非要買的那雙高跟鞋,每次穿都喊:"爸,這鞋跟高得能戳穿臭氧層!"此刻他蹲在泥土裏,聞著腐葉與鐵鏽混合的氣味,突然覺得這雙鞋的主人,大概到死都沒想過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和泥土親密接觸。
庭審那天,阿龍在被告席上扯著囚服領口,陽光透過鐵窗的柵欄照在他臉上,像撒了把慘白的洗衣粉。"我以為她有錢..."他的聲音像漏了氣的皮球,越說越小,"金鐲子、香奈兒包...誰知道都是假的,錢包裏就幾百塊,還有張皺巴巴的公交卡。"王建軍盯著他發蔫的模樣,想起卷宗裏小美的賬本——"阿龍"名下赫然記著:3月15日,鍾點房300元;4月2日,酒店500元...合計2800元,最後一條是6月4日上午:"今日討債,他說帶現金。"字跡力透紙背,仿佛能看見小美攥著筆在台燈下咬牙切齒,筆尖差點把紙戳穿。
安女士在旁聽席上攥著匯款單,紙張被淚水洇出褶皺,上麵的數字被母親用紅筆圈了又圈,像一朵朵小紅花。"她總說要給媽做手術,要攢首付...那些金飾都是義烏買的,她卻說"姐,假的也好看,反正燈光暗"..."她突然想起小美房間牆上的樓盤廣告,首付金額被紅筆圈了十幾次,旁邊用鉛筆寫著:"加油,小美!"如今廣告紙邊角泛黃,鉛筆字被蹭得模糊,像個被風吹散的夢。
休庭時,王建軍望著窗外的絲路公園,風吹過草坪掀起綠色的波浪,遠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他摸出褲兜的半根煙,又默默塞回去,想起在廢棄小屋撿到的打火機——"xxktv開業紀念"幾個字被磨得模糊,卻在小美遇害現場格外刺眼。阿龍和阿樂被押解著經過接待室,安女士抬頭,正對上阿龍空洞的眼神。這個曾被小美稱為"金城武級帥哥"的男人,此刻頭發油膩打結,像團隔夜的方便麵,眼神裏沒了半點光彩。她突然想起小美說過的話:"姐,他笑起來有酒窩,像明星。"現在看來,那酒窩不過是欲望鑿出的坑,裏麵填滿了虛妄與貪婪。
暮色漫進刑偵大隊,玻璃茶幾上的粉餅盒依然閃著微弱的光,老陳哼著跑調的《正道的光》整理證物,小張對著手機傻笑——女朋友回了句"少抽點煙"。王建軍對著鏡子刮胡子,刀片刮過下巴時,他突然想起小美錢包裏的公交卡,卡麵上貼著張自拍,女孩化著濃妝,卻笑得像拿到獎狀的小學生。窗外的槐樹沙沙作響,像是在給這個城市的欲望輕輕蓋一層遮羞布,那些沒說出口的攢錢計劃、沒實現的買房夢想,都埋在絲路公園某個角落的泥土裏,隨著季節更替,長出帶刺的花。
有人用假金飾包裝夢想,有人用帥臉掩蓋貧窮,欲望像麵哈哈鏡,把真相扭曲成海市蜃樓。小美以為用廉價璀璨能釣到金龜婿,阿龍以為靠顏值能白嫖人生,卻都忘了:在生活這場考試裏,所有命運饋贈的幻覺,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願你我都能摘下欲望的濾鏡,看清自己真正值得攥在手心的東西——比如真誠,比如愛,比如腳踏實地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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