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城，夜。
    安娜和母親瑟縮在城西一處搖搖欲墜的破屋裏，屋頂的破洞漏下幾縷慘淡的月光。
    潮濕的黴味混合著腐木的氣息，在狹小的空間裏彌漫。
    “媽媽，今天的麵包好香啊。”
    安娜蹲在牆角，小手小心翼翼地撥弄著篝火。
    說是篝火，不過是幾根撿來的木棍，勉強維持著一簇微弱的火苗。
    母親瑪莎的手在顫抖。
    沾滿泥土和血漬的黑麵包被她捏得變了形。
    她用力撕下一小塊，扔進破鐵鍋裏。
    鍋裏的水已經沸騰，漂浮著幾片樹皮和野草。
    “對不起……安娜……”瑪莎的聲音哽咽。
    “今天，媽媽隻搶到這麽一點……”
    安娜仰起髒兮兮的小臉，月光下那雙藍眼睛亮得出奇。
    “沒關係的媽媽。”
    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明天安娜也去找吃的！安娜已經長大了！”
    瑪莎猛地轉過身，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
    她不敢讓女兒看見自己的眼淚。
    “媽媽你看！”安娜從牆角掏出一個破布包。
    “我今天撿到了好東西！”
    布包裏躺著半塊發黴的奶酪和幾顆野果。
    瑪莎的心猛地揪緊——
    “安娜！”她一把抓住女兒的手腕，聲音因恐懼而尖銳。
    “你是不是又去東邊的廢墟了？那裏有魔獸出沒！”
    安娜縮了縮脖子，但很快又挺起胸膛：
    “可是媽媽，隔壁的達斯叔叔說，那裏的魔獸都跑光了。”
    瑪莎的手無力地垂下。
    她當然知道達斯是誰——為了半塊麵包，能把親兒子推給暴徒的醉鬼。
    鍋裏的“湯“咕嘟咕嘟冒著泡，散發出苦澀的氣味。
    夜風從牆縫鑽進來，吹得火苗忽明忽暗。
    安娜打了個噴嚏，單薄的衣衫下瘦小的身體瑟瑟發抖。
    瑪莎急忙脫下自己的破外套裹住女兒。
    “媽媽，前天那個貴族大人是好人吧？”
    安娜突然問道，眼睛裏閃爍著天真的期待。
    “他救了媽媽，還打跑了壞人……”
    瑪莎的手僵在半空。
    她想起那雙冰冷的金色眼睛，想起那些暴徒瞬間化為血水的場景。
    鍋裏的湯突然沸騰得更厲害了，幾滴濺出來，在她手背上燙出紅痕。
    “安娜，記住，”瑪莎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在這座城裏，沒有好人。”
    屋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老鼠，又像是有人在偷聽。
    女人抬頭，看見一隻烏鴉停在窗欞上，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們。
    瑪莎警惕地握緊了手邊的碎瓷片，那是她從廢墟裏撿來防身的唯一武器。
    “走開！我們才不會死。”
    烏鴉歪著頭，喙部微微開合，喉嚨裏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聲，仿佛在嘲笑屋內母女的脆弱。
    安娜已經蜷縮在角落裏睡著了，小臉上還帶著笑容。
    瑪莎輕輕撫摸女兒枯黃的頭發，淚水無聲地滑落。
    鍋裏的“晚餐“已經煮好了，黑麵包和樹皮混在一起，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遠處傳來狼嚎般的聲音，不知是真正的魔獸，還是那些比魔獸更可怕的人在夜間狩獵。
    瑪莎抱緊女兒，在冰冷的月光下，她意識到——明天，或許連這樣的“晚餐“都會成為奢望。
    她輕輕搖晃著安娜瘦弱的肩膀，聲音溫柔道：
    “安娜，醒醒...該吃點東西了。”
    安娜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
    那雙本該明亮的藍眼睛此刻卻閃過妖異的紅光，瞳孔微微擴大，在月光下泛著不自然的色澤。
    不！是月亮也變成紅色了。
    她的嘴唇幹裂得滲出血絲，卻在看到母親時立刻擠出一個笑容。
    “媽媽……我突然不餓了。”
    安娜的聲音很輕，但她的胃卻在這時發出響亮的抗議聲。
    瑪莎的心像被刀絞一般疼痛。
    她顫抖著將鐵鍋裏的“湯”分成兩半。
    “來，安娜，趁熱吃。“瑪莎將稍多的那一份推到女兒麵前。
    安娜的眼睛死死盯著食物，喉嚨不自覺地吞咽著。
    她的手指微微抽搐，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似乎在用盡全力克製著什麽。
    最終，她隻舀了一小勺湯，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媽媽也吃……”安娜將碗推向瑪莎，聲音細若蚊蠅。
    瑪莎注意到女兒的眼神變得異常明亮，嘴角甚至滲出一絲可疑的晶瑩。
    她突然意識到什麽，猛地抓住安娜的手腕：
    “安娜！你是不是...是不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
    安娜的身體猛地一顫，眼神閃爍不定：“沒、沒有……媽媽……”
    就在這時，安娜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新鮮的咬痕——那絕不是動物留下的痕跡。
    瑪莎的血液瞬間凝固，她想起了最近城裏流傳的可怕傳聞：饑餓的人們開始...
    “安娜！“瑪莎的聲音因恐懼而扭曲，“告訴媽媽實話！你……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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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突然崩潰般大哭起來：“對不起媽媽！我太餓了……”
    瑪莎的世界天旋地轉。
    她發瘋般檢查女兒的身體，在安娜手背發現了更多細小的咬痕。
    安娜已經餓到開始吃自己了。
    “媽媽不生氣……”安娜抽泣著，小手緊緊抓住母親的衣角。
    “安娜知道錯了……安娜再也不……”
    瑪莎將女兒緊緊摟在懷中，淚水決堤而下。
    “吃吧，安娜，都吃掉。”瑪莎將整碗湯推到女兒麵前，聲音堅定得可怕。
    “媽媽不餓。”
    安娜虛弱地搖頭：“媽媽也要吃……不然會生病的……”
    沙沙~砰！
    “救救我——”“別……別過來……”
    “快跑！”
    屋外突然傳來劇烈的響動以及一陣陣求救聲。
    瑪莎驚恐地抬頭，透過牆縫看到數十雙發紅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
    是魔獸“嗜血蜈魔”——它們在覓食，但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好……好難受……”
    這時，安娜的身體莫名抽搐起來，嘴角溢出白沫。
    她的眼睛完全變成了不自然的血紅色。
    “媽媽……我好餓……”安娜的聲音變得嘶啞陌生。
    “真的好餓……”
    瑪莎絕望地抱緊女兒，從懷中掏出那塊一直舍不得用的、沾著血跡的碎瓷片。
    血月下，瓷片的邊緣閃著紅光，倒映出母親決絕的淚眼。
    “睡吧，安娜……”瑪莎的聲音溫柔得令人心碎。
    “媽媽在這裏……永遠在這裏……”
    當魔獸的利爪扒開破屋的木板時，屋內最後的聲音是一聲壓抑的啜泣，以及瓷片劃過血肉的細微聲響。
    血紅色的月光透過屋頂的破洞，照在那對相擁的母女身上，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然而……
    “哢嚓——滋啦”“嗤啦——”
    【吃——■■■——吃■——■■■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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