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黃昏花易落(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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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水和溫瑾潼遇刺的消息傳到大梁,據說聖上震怒,處決了負責虞州的影衛,並加強整個虞州的防衛。
    “夫人,您多擔待,府內上次受了不少的損壞,還在修繕過程中呢。”
    碧水擺擺手,“不打緊的,我必須在府中,如今北君不在,林先生戰死,吳管家重傷,我若不在府中,真就沒了主心骨了。”
    知畫欲言又止,她想勸碧水再出去躲躲,她覺得這場暗殺並沒有結束,可她說不出口。
    躲又能躲到哪裏呢?
    雖然上頭那位陛下說著要加強防備,處死影衛,可她們清楚的很,這場刺殺從頭到尾都是元孝文策劃的。
    影衛是直屬於元孝文的部隊,那位陛下可以隻因為一個江湖高手的不服從就斬殺他的全家,也可以因為溫北君觸動了皇權就同樣下令斬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就算離開了魏國,哪一個國家不會把她除之以絕後患。
    在這樣一個秦室已經覆滅的時代,她的嬴氏血脈成了最大的危險品,可以影響到每一個天子的地位,所以無論到了哪裏,她都必須死。
    夜色沉沉,溫府內燈火稀疏。
    碧水指尖輕輕摩挲著曾經溫北君給她寫過的信,目光落在窗外那棵枇杷樹上。月光下,樹影婆娑,仿佛藏著無數雙窺探的眼睛。
    那個男人曾經無數次離開她身邊,無數次給她送回了信,她也在無數個夜晚等著他回家。
    隻不過這次自己要食言了。
    知畫端著一碗熱茶走進來,見她出神,輕聲道:“夫人,夜深了,您該歇息了。”
    碧水回過神,接過茶盞,溫熱的霧氣氤氳了她的眉眼。
    “府裏修繕得如何了?”
    “前院已經修好了,但林先生住過的院子……”知畫頓了頓,“工匠們說,血跡滲進了青石板,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
    碧水沉默片刻,道:“不必擦了,留著吧。”
    留著,讓所有人都記得,溫府的血不會白流。
    知畫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低聲道:“夫人,您真的不打算再避一避嗎?" ”
    碧水抬眸看她,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避?避到哪裏去?”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遠處巍峨的城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元孝文要我死,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他的刀。”
    她轉過身,燭光映著她的側臉,明明柔美,卻透著一股決絕的冷意。
    “既然逃不掉,不如堂堂正正地站在這裏,等他來殺。”
    知畫眼眶微紅:“可是小姐還那麽小。”
    碧水低頭看向搖籃中的溫瑾潼。嬰兒睡得正熟,小手攥著那片已經幹枯的枇杷葉,葉脈間隱約泛著淡淡的金光。
    “正因她小,我才更不能逃。”碧水輕聲道,“若我今日退縮一步,來日她長大了,連站著死的勇氣都不會有。”
    窗外忽然傳來一陣窸窣聲,像是夜風吹過樹葉,又像是有人在暗處低語。
    碧水眸光一冷,指尖不著痕跡地撫上腕間的銀針。
    知畫也察覺到了異樣,臉色微變:“夫人,您還是走吧,我去替您便是了。”
    碧水抬手示意她噤聲,緩步走到門前,猛地拉開。
    月光如水,庭院空蕩,隻有那棵枇杷樹沙沙作響。
    一片枯葉飄落,恰好落在她掌心。
    碧水瞳孔驟縮,猛地抬頭看向樹梢。
    一道黑影無聲掠過,消失在夜色中。
    元孝文站在禦花園的亭子裏,手中把玩著一枚黑玉棋子,正是曾經溫府用來報信的棋子。
    姚青單膝跪地,低聲道:“陛下,虞州那邊傳來消息,嬴令儀沒有離開溫府。”
    元孝文輕笑一聲:“倒是有點骨氣。”
    他指尖一彈,棋子落入池中,驚起一圈漣漪。
    “她現在是不是以為朕要殺她,還要殺她的女兒,所以才引頸受戮。”
    元孝文指尖輕敲著亭欄,目光落在池中沉浮的黑玉棋子上。
    “可是朕不會殺她的女兒,朕很知道,隻要他們的女兒還活著,溫北君就還得做朕的狗。”
    姚青知道眼前的男人決不是自己曾經侍奉過的戴禕,元孝文是一個梟雄,為了皇權,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姚青。”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你說,這世上最鋒利的刀,是什麽?”
    姚青一怔,謹慎答道:“回陛下,當是天下名器,如溫將軍手中那把琵琶淚…”
    元孝文搖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是人心。”
    他轉身,從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遞給姚青:“去把這個人帶來。”
    姚青展開一看,瞳孔驟縮。
    “嬴昭,嬴令儀生父,現居大梁賭坊。”
    “陛下,這…”
    元孝文冷笑:“溫北君以為朕不知道嗎?大魏上下,朕什麽看不清楚?”他指尖用力,棋子啪地碎裂,“朕會不知道他十多年前是從誰手裏買的女人?朕會不去調查他的夫人嗎?太天真了!”
    姚青低頭,不敢接話。
    “帶他來。”元孝文聲音冰冷,“朕要看看,當嬴令儀麵對自己的親生父親時,還能不能保持那份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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