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空庭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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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青的瞳孔驟然放大,喉間發出咯咯的聲響。琵琶淚的刀鋒在他胸腔內緩緩轉動,每一寸移動都帶出汩汩鮮血。他的手指痙攣地抓著刀刃,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卻無法阻止那冰冷的金屬在體內肆虐。
“你瘋了,”姚青的嘴角溢出鮮血,“陛下不會放過你的。”
溫北君突然將刀身又推進三分。刀尖穿透姚青的後背,在月光下閃著寒光。他湊近姚青耳邊,聲音輕得如同情人低語:“你以為我在乎那個位置?錯了,我並不想坐到那個位置上去,但我要把你們攪個天翻地覆。”
街巷深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旁埋伏的三個影衛終於趕到,卻在看到屋頂景象時齊齊止步。月光下,溫北君的青衫被血染成深紫,琵琶淚的刀身完全沒入姚青胸膛。兩人身影投在屋瓦上,如同修羅場中的惡鬼相擁。
“殺了他!”
姚青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吼道。
溫北君猛地抽刀。鮮血如泉湧般從姚青胸口噴出,在月光下劃出一道淒豔的弧線。姚青的身體晃了晃,像斷了線的木偶般從屋頂栽落,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站在屋脊,俯視著下方驚慌失措的影衛。琵琶淚的刀尖滴落最後一滴血,在瓦片上綻開一朵小小的血花。夜風吹動他的衣袂,帶著初春特有的寒意。
三名影衛同時拔刀,寒光在月色下交錯成網。為首的黑衣人足尖一點,身形如鬼魅般掠上屋簷,手中長刀直取溫北君咽喉。
琵琶淚橫空一擋,火花迸濺。溫北君手腕翻轉,刀鋒順著對方刀刃滑下,削鐵如泥般斬斷三根手指。黑衣人悶哼一聲,斷指與長刀一同墜落,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聲響。
“第一個。”
溫北君的聲音冷得像冰。他身形未停,側身閃過第二名影衛的偷襲,琵琶淚回旋劈斬,刀光如月華傾瀉。那影衛急忙後仰,卻見刀勢突變,溫北君左手成爪,扣住他的手腕一擰。
骨裂聲未落,琵琶淚已刺入他的胸膛。溫北君抽刀轉身,帶出一蓬血雨,正迎上第三名影衛的攻勢。
兩刀相撞,火星四濺。那影衛虎口震裂,卻咬牙不退,左手突然從袖中甩出三枚透骨釘!
溫北君身形微側,刀鋒在身前舞出一片光幕。叮叮叮三聲脆響,暗器盡數被擊落。就在這電光火石間,琵琶淚已如毒蛇吐信,刺入對方咽喉。
“第三個。”
他抽刀而立,看著三名影衛的屍體滾落屋簷。夜風卷著血腥味撲麵而來,吹散了他額前散落的發絲。
對於如今的他來說,影衛並沒有比侍衛難殺。盡管影衛都是接近一流的高手,他如今就算在對陣同為宗師的姚青也算是極為輕鬆。不過這也是因為姚青現在估計隻是摸到宗師的邊緣,在燕國滅國後做了元孝文的狗,早就不是早年燕地的刀法大宗師了。
遠處傳來急促的梆子聲。溫北君知道,巡夜的官兵很快就會趕到。他最後看了一眼姚青的屍體。那張曾經不可一世的臉上,此刻凝固著難以置信的驚恐。
“元孝文,這隻是開始。”
溫北君沒有直接回府。他在城南一處偏僻的水井旁停下,打水洗淨手上血跡。冰冷的水流衝刷著虎口的傷口,刺痛讓他微微皺眉,那是方才被墨鴉刀劃破的傷口。
他已經兩年沒有見血了。
他在黃龍二年的春天失去了陪伴自己十多年的妻子,而他在淮河的最前線,甚至沒有見到自己妻子的最後一麵。
他知道凶手是誰,是元孝文,可是他沒有選擇向元孝文複仇,他選擇了解甲歸田,辭去了一切官職,隻是回到雅安做個富貴散人,陪在女兒身邊。
他知道,女兒失去了娘親,他決不能再讓女兒失去父親了。
月色漸西。他繞到溫府後門,輕車熟路地翻牆而入。枇杷樹的影子投在庭院裏,隨風搖曳,像是在無聲地質問他的晚歸。
“侯爺。”
吳澤從陰影中走出,手中捧著一套幹淨的衣衫。借著燈籠微弱的光,能看清他眼底的擔憂。
“處理幹淨了?”溫北君脫下血衣,聲音沙啞。
“按您的吩咐,都安排妥當了。”吳澤低聲道,“隻是小姐一直不肯睡,非要等您回來。”
溫北君係衣帶的手頓了頓。他抬頭望向西廂房的方向,那裏還亮著一盞孤燈,在夜色中格外溫暖。
“備些熱水。”他整了整衣領,“我去看看她。”
推開廂房門時,溫瑾潼正蜷縮在小床上,懷裏緊緊抱著那隻白日買的糖鳳凰。聽見聲響,她立刻抬起頭,紅腫的眼睛裏迸發出驚喜。
“爹爹!”
小女孩光著腳跳下床,一頭紮進溫北君懷裏。他彎腰接住女兒,卻被她身上的熱度驚到,孩子在發燒。
“怎麽不告訴爹爹你病了?”溫北君摸了摸她滾燙的額頭。
“瑾潼怕爹爹擔心,”孩子把臉埋在他肩頭,聲音悶悶的,“爹爹身上有一股血味。”
“爹爹受傷了嗎?”溫瑾潼突然抬頭,小手摸上他包紮好的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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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傷。”溫北君輕描淡寫地帶過,將女兒抱回床上,“瑾潼要乖乖喝藥,好不好?”
知畫端著藥碗進來,褐色的藥汁散發著苦澀的氣息。溫瑾潼皺著小臉,卻還是乖乖張開嘴。溫北君一勺一勺地喂,看著她強忍苦味的樣子,恍惚間又看見碧水哄女兒吃藥的場景。
“爹爹,”喝完藥的孩子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娘親是不是,是不是再也不回來了啊?”
房間裏瞬間安靜得可怕。溫北君的手懸在半空,藥碗裏的殘汁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誰跟你說的這些?”他聲音發緊。
“瑾潼自己知道的。”小女孩低下頭,眼淚大顆大顆砸在被子上,“他們說娘親被壞人害死了。”
溫北君放下藥碗,將女兒緊緊摟在懷裏。孩子滾燙的淚水浸透了他的衣襟,灼得心口發疼。
“瑾潼聽著,”他捧起女兒的臉,一字一句道,“娘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但爹爹向你保證,那些壞人一個都跑不掉。”
窗外,一陣夜風吹過。枇杷樹的枝葉沙沙作響,仿佛在見證這個血腥的誓言。溫瑾潼在父親懷裏漸漸睡去,小手還緊緊攥著他的衣角,像是怕他也會突然消失。
溫北君輕輕將女兒放回床上,為她掖好被角。月光透過窗紗,照在孩子掛著淚痕的小臉上。他伸手撫平女兒睡夢中仍緊皺的眉頭,動作輕柔得不像那個方才手刃四人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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