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擅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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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安城的雪比大梁更密更急。溫北君站在城樓上,望著遠處官道上那隊緩緩移動的黑點,那是元常陳帶著溫鳶和玉琅子一行人。雪花落在他肩頭的傷口上,融化成血水滲入衣袍。
    “先生。”衛子歇快步登上城樓,手中捧著一封火漆密信,“南瘴來的。”
    溫北君拆開信封,裏麵隻有一張薄如蟬翼的絲絹,上麵用暗記寫著:“糧草備齊,隻待軍令。”
    他指尖輕撚,絲絹頓時化為齏粉,隨風飄散在雪中。南瘴已經準備就緒,這是他們最後的倚仗。
    他們必須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才能在已經被諸侯瓜分殆盡的天下中分到一杯羹。
    而這個理由,就在剛剛入城的一行人之中,大魏未央公主溫鳶,以及蕩親王世子元常陳。
    在名義上他們有了帝國的皇室和元家宗親,法理上他還需要一個證據。
    “子歇,”溫北君突然問道,“你可知為何元孝文能穩坐帝位至今?”
    衛子歇一怔:“不是因為他手段狠辣,黨羽眾多嗎?”
    溫北君搖頭:“是因為他懂得何時該忍。當年他能忍到最後一刻才發動宮變,如今同樣如此,不到最後一刻我們都不能放鬆警惕,我們不知道元孝文到底留了一手什麽。”
    雪片簌簌地落在溫北君的肩頭,他望著遠處漸行漸近的隊伍,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元常陳扶著溫鳶從馬車上下來,少女的臉色蒼白如紙,卻仍倔強地挺直腰背。
    “叔,”溫鳶輕聲喚道,聲音裏帶著幾分顫抖。
    溫北君上前一步,將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肩上:“受苦了。”
    元常陳抱拳行禮:“叔父,大梁已經戒嚴,父親,元鴦將軍派了親衛護送我們出城。”
    溫北君目光一凝。元鴦此舉,無異於公開表態。他轉向衛子歇:“去請玉將軍來議事廳。”
    議事廳內,炭火劈啪作響。玉琅子仔細檢查過門窗,才壓低聲音道:“元孝文已經下旨,宣布溫鳶和元常陳為叛逆,全國通緝。”
    溫鳶身子一晃,被元常陳扶住。年輕人眼中燃起怒火:“陛下這是要逼我們…”
    “不,”溫北君打斷他,“元孝文這是在給我們遞刀子。”
    議事廳內,炭火映照著眾人凝重的麵容。溫北君從懷中緩緩取出一卷泛黃的絹帛,絹帛邊緣已經有些破損,但上麵鮮紅的字跡依然刺目。
    “這是…”玉琅子瞳孔驟縮。
    “劉棠要的證據,”溫北君聲音低沉,“當初在宅子裏被藏的很隱蔽,我也沒有抄他的家,險些遺漏了。”
    溫北君緩緩展開泛黃的絹帛,燭火下,墨跡如血般刺目。眾人屏息凝神,隻見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
    “隆武十年冬,影衛統領慕容清河奉元孝文密令,於臘月廿三夜潛入先帝寢宮,以鶴頂紅混入湯藥。”
    “這不可能,”玉琅子聲音發顫,“先帝明明是病逝。”
    溫北君指向絹帛末尾的印記:“劉班以虞州刺史印為證,還附有慕容清河親筆供詞。”他翻到第二頁,上麵赫然是一份字跡淩厲的認罪書,落款處畫著一枚青銅麵具的標記。
    衛子歇倒吸一口涼氣:“青銅麵具,就是江上那個。”
    “正是。”溫北君眼中寒光閃爍,“慕容清河不僅是元孝文的影衛統領,更是他弑父殺兄的劊子手。我雖然不知道劉班何以得手這份認罪書,不過據我所知,慕容清河十年前就應該被處死了,現在看來,是假死脫身了,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那個一直空缺的真相,空出來的影衛統領一職也算是有了結果。”
    議事廳內死寂如墓。炭火劈啪聲中,溫北君繼續道:“當年元孝文為奪位,先毒殺先帝,再命慕容清河偽裝成太子元孝義刺殺先帝的假象,借機除掉長兄。”
    溫鳶突然抓住絹帛一角:“這裏還寫著...元孝文連自己的王妃都沒放過?”
    溫北君沉重地點頭:“王妃韋氏撞破陰謀,被慕容清河勒斃於寢宮,偽造成自縊。我若是沒記錯的話,韋氏才是太子元南的親生母親,皇後不過隻是元南的嫡母而已,不知我們這位太子殿下知不知道真相了。”
    元常陳一拳砸在案幾上,茶盞震落在地:“畜生!”
    “更可怕的是,”溫北君翻到最後一頁,“慕容清河每殺一人,元孝文都會賜他一枚金鈕扣。這些年,已經攢了二十七枚。”
    玉琅子突然想起什麽:“江上那一戰,那黑衣人袖口確實閃著金光。”
    “現在你們明白,為何元孝文能忍到現在才對我們下手。”溫北君卷起絹帛,“他是在等慕容清河。”
    衛子歇突然跪地:“先生!南瘴急報說慕容清河三日前就已離開大梁,此刻恐怕…”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鷹唳。溫北君猛地推開窗,隻見一隻雪鷹盤旋而下,爪上綁著染血的布條。
    布條上隻有四個字:“清河至南。”
    溫北君臉色驟變:“不好!劉棠和郭孝儒有危險!”他轉向玉琅子,“你即刻帶輕騎趕往南瘴,務必趕在慕容清河之前找到他們!”
    玉琅子抓起佩劍就要離開,卻被元常陳攔住:“來不及了!南瘴距此三百裏,慕容清河既已出發,況且玉將軍攔不住他啊。”
    溫北君的手按在琵琶淚上,刀鞘傳來冰冷的觸感。窗外風雪呼嘯,仿佛無數冤魂在嗚咽。
    “你說得對。”溫北君突然轉身,“琅子,你留下鎮守雅安。”
    玉琅子急道:“可你的傷…”
    溫北君已經扯下肩頭染血的繃帶,露出那道猙獰的傷口:“皮肉傷而已。”他抓起案上的酒壺,將烈酒直接澆在傷口上,麵不改色,“元鴦大軍圍城,需要有人坐鎮,肖姚和左梁沒這個能力,我能相信的人隻有你。”
    “可是慕容清河那邊呢?”
    “我去。”溫北君係緊腰間束帶,“我能贏他一次,就能贏他第二次,這不是戰爭,我溫北君打架從來就沒有輸過。”
    衛子歇突然道:“先生,讓我隨行!”
    溫北君搖頭:“你熟悉雅安城防,留下助玉將軍。”他看向溫鳶和元常陳,“你們二人就留在城中吧,常陳,你應該知道這是一條什麽路,我希望你做好思想準備。”
    溫鳶抓住他的衣袖:“叔,太危險了!慕容清河的水平我很清楚。”
    “我知道。”溫北君輕撫她的發頂,“正因如此,必須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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