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空庭雪(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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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侯好身手。”黑衣人甩了甩被劃破的衣袖,“難怪姚青會死在你的刀下。”
    溫北君不答,目光掃過遠處的船隻。玉琅子已經帶著溫鳶等人駛出一段距離。他必須再拖住黑衣人片刻。
    黑衣人突然發難。短刃如毒蛇吐信,瞬間刺出十三劍,劍劍直取要害。溫北君連退七步,刀光織成密網,將攻勢一一化解。
    兩刃相擊之聲如珠落玉盤,在寂靜的江麵上格外清脆。黑衣人攻勢越來越急,短刃在月光下化作一片銀光。溫北君且戰且退,尋找反擊之機。
    突然,黑衣人一個假動作,短刃虛晃後突然變向,直取溫北君左肋!溫北君倉促閃避,仍被劃破衣袍,在腰間留下一道血痕。
    黑衣人得勢不饒人,短刃如狂風暴雨般襲來。
    溫北君突然收刀入鞘。這個反常舉動讓黑衣人攻勢一滯。就在這電光火石間,溫北君刀鞘橫掃,重重擊在黑衣人手腕上。
    哢嚓!
    骨裂聲清晰可聞。黑衣人短刃脫手,卻不見慌亂。他左手接住下落的短刃,反手就是一刺!
    溫北君側身避讓,刀鋒出鞘,直取黑衣人咽喉。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溫北君左肩被短刃刺入,而他的刀鋒,也劃破了黑衣人的麵具。
    砰!
    兩人同時落地。溫北君肩頭鮮血直流,黑衣人則捂著臉後退數步。月光下,隱約可見麵具後一張布滿疤痕的臉。
    “好一個藏鋒式。”黑衣人聲音陰沉,“今日之賜,他日必報。”
    說罷縱身躍入江中,轉瞬消失不見。
    溫北君沒有追擊,轉身向大船方向奔去。每跑一步,左肩的傷口就傳來一陣劇痛。當他躍上大船時,玉琅子急忙扶住他:“傷得重嗎?”
    “皮肉傷。”溫北君搖搖頭,看向遠處已變成一個小黑點的小舟,“元鴦的親衛沒追來?”
    “沒有。”玉琅子低聲道,“看來元鴦確實默許了。”
    溫北君望向大梁方向,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這場對決看似平手,實則凶險萬分。若非最後使出的藏鋒式出其不意,勝負猶未可知。
    “那人是誰?”衛子歇忍不住問道。
    溫北君沉默片刻,輕聲道:“我不知,隻不過傳言恐怕是真的,元孝文身邊的那個人,身手在我之上。”
    大梁皇城的雪落得悄無聲息。
    元孝文斜倚在暖閣的軟榻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案幾。窗外,空庭積雪映著月光,將整個宮苑照得如同白晝。
    “陛下,夜深了。”王貴躬身立在簾外,聲音輕柔似雪落,“該歇息了。”
    元孝文沒有回答,隻是將手中的密報扔進炭盆。火舌卷過絹紙,映得他麵容明滅不定。
    “溫北君走了?”
    “回陛下,已過黑水江。”王貴低眉順目,“影衛統領受了傷。”
    炭盆裏爆出一聲輕響。元孝文突然笑了:“朕的這位溫愛卿,倒是愈發能耐了。”
    王貴不敢接話,隻將頭垂得更低。暖閣裏靜得能聽見雪落的聲音。
    “王貴。”元孝文突然喚道,“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回陛下,自陛下開府建牙起,奴婢侍奉至今,已二十又三年矣。”
    “二十三年,”元孝文輕歎,“夠久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空庭中的積雪平整如新,沒有一絲痕跡。就像這深宮,表麵平靜,內裏卻暗流洶湧。
    “傳旨。”元孝文突然道,“即日起,未央宮加派禁軍把守。公主府就撤了吧。”
    王貴身子一顫:“陛下,這…”
    “怎麽?”元孝文回頭,眼中寒光乍現,“朕的話,還要說第二遍?”
    “奴才不敢!”王貴撲通跪下,“隻是未央公主畢竟是…”
    “是什麽?”元孝文冷笑,“是溫北君的侄女?還是元常陳的妻子?這一切都是朕給她的榮耀,既然她願意做反賊,那麽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把公主府所有的侍從全部處死,我記得溫鳶身邊有個貼身侍女吧,淩遲,昭告天下。”
    王貴以頭觸地,不敢再言。雪光透過窗紗,將他的影子投在地上,顯得格外渺小。
    “起來吧。”元孝文語氣忽然緩和,“去把朕那壇雪裏春取來。”
    王貴如蒙大赦,連忙退下。不多時,捧著一壇酒回來。酒壇上還沾著新鮮的泥土,顯然是剛從地下起出。
    元孝文拍開泥封,酒香頓時盈滿暖閣。他斟了一杯,卻不飲,隻是放在窗前。
    “知道這酒為何叫雪裏春嗎?”元孝文突然問。
    王貴搖頭:“奴才愚鈍。”
    “因為它是用雪水釀的。”元孝文輕聲道,“最冷的時候埋下,來年開春取出,就像有些人,埋得越深,到時候挖出來才越有意思。”
    窗外,一片雪花落在酒杯裏,轉瞬消融。元孝文看著杯中酒,忽然笑了:
    “溫北君以為過了黑水江就安全了?”
    王貴順著皇帝的目光望去。空庭中,積雪無聲。月光下,那杯酒泛著冷光,像一滴凝固的血。
    空庭積雪映著月光,將未央宮的飛簷勾勒出一道銀邊。王貴捧著聖旨穿過回廊,靴底踩在雪上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王公公。”禁軍統領元合抱拳行禮,他本姓李,立下功勞後被元孝文賜姓為元,是元孝文親信中的親信,“公主府那邊已經圍起來了,該如何處置。”
    “按陛下口諭辦。”王貴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記住,要快。”
    元合眼中閃過一絲不忍:“那侍女才十六歲。”
    “元統領!”王貴突然提高聲調,又立即壓低,“你想去詔獄走一遭?”
    元合立刻噤聲。王貴歎了口氣,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給她用這個,走得痛快些。”
    雪夜無聲,掩蓋了多少密謀與殺機。而在大梁皇宮深處,元孝文獨自站在一幅巨大的疆域圖前,手指緩緩劃過河毓的位置。
    “溫北君,”他輕聲自語,“朕倒要看看,你能在雪裏埋多久。”
    窗外,一片雪花落在疆域圖上,正好蓋住了雅安那個小小的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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