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擅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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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北君的聲音在議事廳內回蕩,震得燭火劇烈搖晃。他猛地抓起案上的酒壺,仰頭灌下一大口烈酒,酒液順著下頜滴落,在玉璽上濺開幾滴猩紅。
    “先生…”衛子歇聲音發顫,他從未見過溫北君如此失態,哪怕是在戰場之上九死一生。
    溫北君將酒壺重重砸在地上,瓷片四濺。他轉向元常陳,眼中燃燒著令人心驚的火焰:“常陳,你即刻以元家宗室之名發布檄文,揭露元孝文弑父殺兄、殘害忠良的罪行。”
    元常陳喉結滾動:“叔父,我們兵力不足。”
    “誰說我們要正麵進攻?”溫北君冷笑,“我隻是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而已。”
    “好了,都別愣著了,既然我們決定走了這條路,那有太多的事要做了,小鳶,你熟悉雅安,你帶著常陳轉轉,安撫一下民心,琅子,子歇你幫著我帶一下,他還年輕,城中交給你們了。”
    說罷,溫北君輕輕一笑,“我去攔住慕容清河。”
    鐵蹄踏碎官道上的薄冰,溫北君的黑氅在朔風中獵獵作響。他眯起眼睛,透過漫天飛雪,看見前方山道上那支蜿蜒如蛇的隊伍。青銅麵具在火把映照下泛著幽光,慕容清河正勒馬回望。
    “侯爺,您的傷…”親衛話音未落,溫北君已策馬衝下山坡。
    “慕容清河!”這一聲厲喝震得鬆枝積雪簌簌墜落。
    青銅麵具緩緩轉向聲源,慕容清河抬手示意隊伍停下。他袖口的金鈕扣在風雪中叮當作響,二十七枚,不多不少。
    “溫侯爺。”聲音透過麵具傳出,帶著金屬摩擦的嘶啞,“傷成這樣還敢追來?別人不知道我可清楚,你受的可不是什麽皮外傷,是內傷啊。”
    溫北君在十丈外勒馬,琵琶淚已然出鞘。刀鋒上的血槽在雪光中泛著暗紅,那是姚青的血還未洗淨。
    “取你狗頭,足矣。”
    慕容清河突然暴起!黑袍如夜梟展翅,雙刀自袖中閃電般刺出。溫北君橫刀格擋,卻因肩傷慢了半分——
    嗤!
    左肩舊傷迸裂,鮮血瞬間浸透三層衣衫。溫北君悶哼一聲,身下的馬受驚揚起前蹄。慕容清河趁機旋身,第二刀直取咽喉!
    當!
    千鈞一發之際,琵琶淚堪堪架住刀鋒。兩把利刃相抵,火星濺在溫北君蒼白的臉上。他忽然撤力,借著慕容清河前衝的勢頭,刀鋒順著對方刀刃下滑,直削其手腕。
    “好刀法!”慕容清河急退三步,袖口金鈕扣又斷一枚,“可惜力道不足。”
    溫北君喘息著抹去嘴角血絲。舊傷新痛交織,持刀的右臂已開始顫抖。他忽然瞥見慕容清河左靴沾著泥金——那是大梁宮城特製的殿磚顏色。
    “你剛從宮裏出來。”溫北君冷笑,“元孝文又讓你殺誰?”
    青銅麵具下的呼吸明顯一滯。二十餘名黑衣人趁機合圍,刀光如林。
    “殺!”
    混戰中,溫北君後背撞上崖壁。琵琶淚舞成光幕,卻擋不住所有攻勢。一柄短刀刺入他肋下,鮮血順著冰壁滑落,在雪地上繪出猙獰圖案。
    “溫侯何必頑抗?”慕容清河雙刀交叉,緩緩逼近,“讓我給你個痛快。正好還能回答你方才的問題,陛下最想殺的,就是你這個反賊啊!謀逆之罪,誅你九族都不足為過!”
    溫北君突然笑了。他鬆開刀柄,琵琶淚墜向雪地。慕容清河一怔,就在這電光石火間——
    錚!
    刀鞘中突然彈出一柄短刃,溫北君以鞘為劍,直刺慕容清河麵具下的咽喉!
    噗!
    血花綻放。慕容清河暴退數步,青銅麵具裂開一道縫隙。他不可置信地摸著頸側傷口,鮮血從指縫滲出。
    慕容清河的手指在頸側傷口處摩挲,青銅麵具下的雙眼驟然收縮。他猛地抬頭,死死盯著溫北君手中那柄泛著寒光的短刃。
    “溫北君!”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顫。
    溫北君拄著琵琶淚緩緩站直身子,肋下的傷口不斷滲出鮮血,在雪地上綻開朵朵紅梅。他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怎麽?慕容統領也會怕死?”
    “找死!”
    慕容清河暴喝一聲,雙刀在風雪中劃出兩道銀弧。溫北君不退反進,琵琶淚迎頭劈下——
    鐺!
    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中,溫北君虎口迸裂,鮮血順著刀柄滴落。他踉蹌後退三步,後背重重撞在崖壁上,一口鮮血噴在雪地上。
    “溫北君,看來你的傷比我想象的還要重。”慕容清河緩步逼近,雙刀在身前交叉成十字,“陛下說得對,你早就該死了!你現在不過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一個孤魂野鬼而已!可是人間既沒有你的親人,也沒有你要保護的人,你想見的人都在地獄裏頭呢!滾回去吧!”
    慕容清河的話語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溫北君的心髒。風雪中,他的身形微微一晃,眼前浮現出碧水臨終時蒼白的麵容。
    “你說得對。”溫北君突然笑了,笑聲中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我確實是從地獄爬回來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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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猛地拔出插在雪地裏的琵琶淚,刀鋒上的血珠在寒風中凝結成冰。
    “但你可知道,”溫北君的聲音陡然轉冷,“惡鬼最擅長什麽?”
    話音未落,他身形暴起!這一躍竟比先前快了三倍不止,琵琶淚在空中劃出一道淒豔的血色弧光。
    慕容清河倉促舉刀格擋,卻見溫北君突然變招。刀鋒在距離他咽喉三寸處突然轉向,斜劈而下。
    嗤啦!
    慕容清河胸前的黑袍應聲裂開,一道血痕自左肩貫穿至右腹。他踉蹌後退,青銅麵具下的雙眼第一次露出驚恐。
    “你瘋了嗎!牽動你體內的傷,你必死無疑啊!”
    溫北君不答,刀勢如狂風暴雨般傾瀉而下。每一刀都帶著同歸於盡的決絕,完全不顧自身破綻。慕容清河被迫連連後退,雙刀舞得密不透風,卻仍被逼到懸崖邊緣。
    每一刀都在慕容清河身上留下一道傷痕。金鈕扣一顆顆崩落,在雪地上濺起細小的血花。
    溫北君嘴角溢出鮮血,卻笑得愈發肆意。
    最後一刀劈下時,慕容清河的雙刀終於脫手飛出。他背靠懸崖,青銅麵具被劈成兩半,露出一張布滿疤痕的臉。
    溫北君握刀的手微微一頓。
    就在這瞬息之間,慕容清河突然縱身躍下懸崖!他的聲音在風雪中回蕩:“溫北君,你不是說你是從地獄回來的嗎,我期待下一次和你的見麵!”
    溫北君想要追擊,卻突然跪倒在地眼前一陣陣發黑。他艱難地抬頭,看到遠處山道上煙塵滾滾,是雅安的援軍到了。
    “先生!”衛子歇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溫北君想要回應,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他低頭看著自己染血的雙手,忽然想到如果碧水還活著一定會和他說。
    “北君,好好活著。”
    一滴淚混著血水落在雪地上。他終於支撐不住,倒在血泊中。恍惚間,似乎看到碧水站在雪地盡頭,對他溫柔地伸出手。
    風雪愈急,將一切痕跡漸漸掩蓋。當衛子歇帶人趕到時,隻看到雪地上插著一把染血的琵琶淚,刀鋒在寒風中輕輕顫動,仿佛在嗚咽。
    溫北君在一旁微微笑著,男人死死捂住自己肋間的傷口。
    “碧水,再等等吧,我現在還不能去找你。”
    他還有事沒有做完,他還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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