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擅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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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子歇跌跌撞撞地衝到溫北君身旁,雙手顫抖著扶起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將軍。鮮血從指縫間不斷湧出,在雪地上蜿蜒成一條暗紅的小溪。
    “先生!堅持住!”衛子歇的聲音幾乎撕裂,他手忙腳亂地撕下衣襟,試圖堵住那可怕的傷口。
    溫北君的眼神已經渙散,卻仍死死攥著衛子歇的衣袖:“子歇,瑾潼…”
    “在安全的地方!”衛子歇急聲應道,轉頭對身後的士兵怒吼,“快!備馬!回城!”
    風雪中,溫北君被小心翼翼地抬上馬背。他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恍惚間似乎看到碧水站在雪地盡頭的身影漸漸消散。他艱難地伸出手,卻隻抓住一片冰冷的雪花。
    “別走…”他喃喃道,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衛子歇將溫北君緊緊護在身前,策馬狂奔。寒風如刀,刮得人臉生疼。溫北君的血浸透了衛子歇的衣袍,溫熱黏稠。
    “先生,堅持住!”衛子歇不斷重複著,不知是在安慰溫北君還是在說服自己,“雅安就在前麵!徐大夫一定能救您!”
    溫北君的意識再次清晰起來。他微微抬頭,看到遠處雅安城的輪廓在風雪中若隱若現。城牆上的火把連成一線,如同一條微弱的生命線。
    “子歇…”他突然開口,聲音嘶啞,“若我死了…”
    “您不會死!”衛子歇幾乎是吼出來的,“您答應過瑾潼小姐要回去的!您答應過的!”
    溫北君輕輕笑了,嘴角又溢出一絲鮮血:“是啊,我答應過的,可我終有一天會死去,你要照顧好徐榮和瑾潼啊。”
    馬匹衝進城門時,城牆上響起一片驚呼。玉琅子早已得到消息,帶著徐大夫和擔架在城門內等候多時。
    “快!”玉琅子的聲音從未如此急切,“抬到侯府裏!”
    溫北君被迅速轉移到擔架上。他模糊的視線中,看到玉琅子那張總是從容淡定的臉上,此刻寫滿了驚慌。這景象竟讓他覺得有些好笑。
    “琅子,”他輕喚道,“你這樣子,真難看。”
    玉琅子一把抓住他的手:“閉嘴!省點力氣!”
    將軍府內,徐大夫的銀針和藥罐早已準備妥當。溫北君被小心地安置在床榻上,血水很快浸透了被褥。
    “傷及內髒,”徐大夫的聲音沉重,“需要立即施針止血。”
    溫北君突然抓住徐大夫的手腕:“先…告訴我,瑾潼在哪裏。”
    “小姐安好。”徐大夫安撫道,“正在偏院休息,不知您受傷的消息。”
    溫北君這才鬆開手,任由徐大夫施為。銀針入穴的刺痛與傷口的劇痛相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閉上眼,聽著周圍人急促的呼吸聲和徐大夫沉穩的指令。
    不知過了多久,徐大夫終於直起身:“血止住了。但內傷嚴重,需要靜養月餘。”
    玉琅子長舒一口氣:“能活下來就好。”
    溫北君卻突然睜開眼:“不行,沒有一個月。”他掙紮著要起身,“元孝文不會等。”
    “你瘋了嗎?”玉琅子一把按住他,“現在下床就是找死!”
    溫北君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琅子,你了解我,”他艱難地喘息著,“若換做是你,你會等嗎?”
    玉琅子沉默了。屋內的燭火搖曳,在他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
    “一周,一周行嗎,你隻要躺一周,一切都有我呢。”
    溫北君看著玉琅子,笑了出來,他很少在這個如兄如友的男人臉上看出慌亂。
    “好。”
    屋外,風雪漸歇。一輪冷月從雲層中露出,將清冷的光輝灑在雅安城的屋瓦上。溫北君望著窗外的月光,恍惚間又看到了碧水的影子。
    徐大夫端來一碗濃黑的藥汁:“侯爺,喝了它。”
    溫北君一飲而盡,苦得皺起眉頭。這苦味讓他想起多年前,碧水第一次為他熬藥時的情景。那時他剛從戰場上負傷歸來,碧水笨手笨腳地煎糊了藥,卻還強裝鎮定地端給他。
    “笑什麽?”玉琅子疑惑道。
    溫北君搖搖頭:“想起些往事。”他看向窗外,“琅子,你說人死後真有魂魄嗎?”
    玉琅子沉默片刻:“若有的話,碧水一定在等你痊愈的消息。”
    溫北君閉上眼睛,一滴淚無聲滑落:“是啊,她最討厭看到我受傷。”
    “琅子,我拜托你一件事。”
    屋內隻有他和玉琅子二人,好像回到了河毓郡放鷹逐犬的二人。
    “太多後輩也好,小輩也罷,都是需要我照顧的,可是我總有一天會死去,不瞞你說,我這身體已經瀕臨極限了,到時候能拜托你照顧一下他們嗎?”
    玉琅子知道他在說誰,溫鳶,溫瑾潼,衛子歇,徐榮,甚至還有左梁和吳懷。
    他點了點頭,他沒有再去說虛假的話,他是武人,是一流高手,因此更清楚溫北君的傷。
    他們沒有壽終正寢的權力,他們的一輩子都要在戰場上奔跑,搏殺,而終命隕於戰場之中。
    這是他們的宿命。
    夜漸深,將軍府內的燈火卻久久未熄。溫北君在藥力的作用下沉沉睡去,夢中,他看見碧水站在一片開滿梔子花的山坡上,對他溫柔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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