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南州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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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鼓聲穿透雨幕,溫鳶站在祭壇中央,青燈映著她染血的衣襟。三萬南州百姓沉默如鐵,隻有雨水敲擊銅鼓的聲響在群山間回蕩。
"七年前太醫令逃入南瘴。"溫鳶的聲音在雨中格外清晰,"朝廷借機封鎖商道,斷鹽鐵,絕藥材。"她突然指向徐寧,“徐寧你們都認識吧,十四歲那年跟著她哥哥外出求藥。”
人群中的徐榮猛地抬頭。他記得那個雪夜,徐寧高燒不退卻死死攥著藥包說"南瘴的孩子等這個救命"。
"她們帶回三十七包藥。"溫鳶舉起染血的青蓮帕子,"可是死了十九個孩子。"
黎峒主手中的骨杖重重頓地。十二峒長老同時割破手掌,將血滴入祭壇中央的銅盆。混著雨水的血浪翻湧,竟漸漸凝成玄鳥形狀。
"南州!"最年長的巫醫突然高呼,"玄鳥認主!"
山呼海嘯般的呐喊震落鬆枝積雪。溫鳶卻轉身走向人群邊緣的劉棠,將短刀與竹簡並排放在她腳下。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溫鳶指尖輕點竹簡上元孝文三個字,"殺我報仇,或者——"她突然掀開竹簡第二層,露出蓋著玉璽的空白詔書,"用這個給南州還有你自己討個公道。"
劉棠的刀尖在詔書上投下寒光。她突然想起五年前那個雪夜,父親被押赴刑場前,讓她好好活下去。
"你以為..."劉棠的刀刃突然轉向,劈開雨中襲來的冷箭,"元孝文會坐以待斃?"
箭雨從四麵山林傾瀉而下。溫家軍的盾陣瞬間合攏,徐榮的鐵槍已刺穿第一個伏擊者的咽喉。溫鳶卻站在原地未動,看著劉棠的短刀在雨中劃出銀色弧線。
"他當然不會。"溫鳶從懷中取出半塊虎符,"所以需要虞州守軍配合。"
劉棠瞳孔驟縮,她沒想到自己曾經的閨中密友,已經可以獨擋一麵了,而她還隻能傻傻的端著曾經的仇恨走不出來。
她的手悄悄被人握住,她轉過頭,發現是郭孝儒,少年向著他輕輕一笑。
混戰中,黎峒主突然吹響骨哨。十二麵銅鼓同時炸裂,藏在鼓中的靛藍煙霧瞬間籠罩山野。伏擊的東魏官兵紛紛倒地抓撓喉嚨,他們的甲胄縫隙裏正鑽出細小的藍翅蜉蝣。
"瘴醫的迎客禮。"溫鳶將虎符按進劉棠掌心,"現在,要跟我去討債嗎?"
祭壇下,三萬南州人舉起連夜趕製的靛藍戰旗。徐榮的長槍挑起第一麵旗幟,上麵血繡的玄鳥在雨中舒展羽翼。
劉棠突然笑了。她割下一縷頭發纏在刀柄,轉身走向虞州方向:"溫鳶,你欠我的…"
"用元孝文的頭來還。"溫鳶接話的瞬間,十二峒的毒箭已齊射。
臘月十五的黎明,肖姚的鐵騎踏碎了鷹嘴崖的薄冰。三千溫家軍靜默如林,鐵甲上凝結的霜花在晨光中泛著寒芒。肖姚抬手示意停軍,從懷中取出一枚青銅鈴鐺——正是當年徐寧用過的那隻。
"張昏的大營就在三裏外。"肖姚的聲音壓得極低,"斥候說,他們正在宰殺病馬。"
副將遞上一支羽箭,箭杆上纏著靛藍布條:"南州來的密信。"
肖姚解開布條,上麵用血畫著簡易地圖。張昏的中軍大帳被特意標出,旁邊還畫著一朵將開未開的蓮花——這是溫鳶與他的約定暗號。
"傳令,"肖姚折斷羽箭,"前鋒營換上北狄裝束。"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時,張昏的大營突然騷動起來。哨兵驚恐地發現,北麵山坡上出現了一支北狄騎兵,他們揮舞著鑲骨彎刀,馬鞍上掛著血淋淋的人頭。
"敵襲!"號角聲響徹大營。
張昏匆忙披甲出帳,卻見營中士卒亂作一團。更可怕的是,那些所謂的北狄騎兵衝至半途突然轉向,直撲西側的糧草大營。
"攔住他們!"張昏聲嘶力竭地吼道。
沒人注意到,真正的殺機來自地下。當張昏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西側時,他腳下的凍土突然裂開,數十名身著靛藍勁裝的南州死士破土而出!他們手中的彎刀泛著詭異的綠色,刀鋒所過之處,連鐵甲都被腐蝕出青煙。
"瘴刀!"張昏的護衛驚恐後退,"是南州巫醫的..."
話音未落,一支羽箭精準地穿透他的咽喉。肖姚站在營門外的高地上,弓弦仍在震顫。他身後,真正的溫家軍如潮水般湧來。
張昏倉皇後退,卻撞上一具屍體——是他最信任的副將,胸口插著一支纏著靛藍布條的羽箭。直到此刻,他才看清那些"北狄騎兵"掀開皮帽後露出的麵容,分明是南州山地部族的戰士!
"溫鳶!!"張昏的咆哮中帶著絕望,"你竟敢..."
一柄彎刀從背後刺穿了他的心髒。張昏艱難回頭,看見一個戴著青銅麵具的身影。麵具掀開的刹那,露出的竟是當年被他活埋的南州巫醫之女!
"父親讓我問您,"少女的聲音甜如蜜糖,"七年前那碗黃連茶,可還回味?"
當張昏的人頭被掛在旗杆上時,南州城正舉行盛大的更名典禮。溫鳶身著皇後朝服,卻戴著南州傳統的孔雀翎冠。她接過徐榮遞來的青銅劍,在城門上重重刻下南州二字。
"自今日起,此地永稱南州!"她的聲音被銅鼓聲傳遍全城,"凡稱瘴民者——"
"杖三十!"三萬人的吼聲震落鬆枝積雪。
混在人群中的東魏密探剛要記錄,突然發現硯台裏的墨汁結成了冰。他驚恐地抬頭,看見溫鳶腰間的雙魚玉佩正對著自己,玉佩表麵凝結著詭異的霜花。
千裏之外的虞州城頭,溫北君撫摸著剛送到的戰報,嘴角微揚。他轉身對玉琅子道:"給元孝文送份大禮。"
次日清晨,東魏朝堂亂作一團。元孝文掀開錦盒時,一顆人頭骨碌碌滾到龍椅下——正是張昏的首級。更可怕的是,頭顱的七竅中塞滿了黑色麥種,此刻正詭異地發芽。
"陛下..."王貴顫抖著遞上附帶的絹帛,"這上麵寫著..."
元孝文一把奪過,隻見血書十六字:
"南州既立,瘴毒可醫。若問因果,且看北狄。"
與此同時,北狄大營正爆發可怕的瘟疫。患者渾身潰爛,卻不斷喃喃自語,說夢見金鳳啄目。他們的盔甲內側,不知何時都貼著一小片靛藍布條,上麵繡著將開未開的蓮花。
溫北君站在虞州城頭,望著南北兩處升起的狼煙,輕輕摩挲腰間玉佩。玉佩背麵,刻著七個極小的字:
"南州永不為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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