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聽雪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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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八的深夜,西魏皇宮的琉璃瓦上積了薄薄一層雪。元常陳披著狐裘站在聽雪軒外,指尖輕輕拂過廊柱上凝結的冰淩。這位年輕的西魏皇帝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眉宇間卻已有了帝王應有的沉穩。
    說是皇宮,也不過是在曾經雅安溫府的基礎上改造了一番,畢竟西魏說到底隻是一股反抗勢力,真正的領袖是統兵在外的溫北君,他隻是一個吉祥物而已。
    "元公子,夜深了。"吳澤提醒道,"明日還有些事務呢。"
    元常陳擺擺手:"再等等。"他的目光始終望向府門方向,"我在等一個人。"
    話音未落,府牆外傳來一陣細碎的鈴鐺聲。一頂青布小轎悄無聲息地停在聽雪軒外,轎簾掀起,露出一張清麗絕倫的臉——正是溫北君的侄女,溫鳶。
    "常陳。"溫鳶發間玉簪上的明珠在雪光中泛著冷芒。
    元常陳握住溫鳶冰涼的手,"這麽晚還讓你回來,實在是..."
    溫鳶輕輕搖頭,從袖中取出一封密信:"叔叔從南州送來的急件。"
    元常陳展開信箋,眉頭漸漸皺起。信上隻有寥寥數語:"東魏與北狄結盟,欲取雅安。聽雪之時,當有所決斷。"
    "聽雪..."元常陳喃喃自語,突然抬頭看向溫鳶,"小鳶可知叔父這是何意?"
    溫鳶沒有立即回答。她走到廊邊,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雪花:"常陳,你可曾真正聽過雪?"
    元常陳一怔。
    "雪落無聲,卻能掩蓋一切痕跡。"溫鳶的聲音很輕,"叔叔的意思是,讓我們借這場雪,做些事情。"
    三更時分,聽雪軒內燭火通明。元常陳、溫鳶與吳澤和衛子歇圍坐在暖閣中,麵前攤著一張西魏疆域圖。
    "東魏此次來勢洶洶。"衛子歇指著地圖上的雅安城,"若雅安失守,整個西魏北境都將門戶大開。"
    元常陳看向一直沉默的虞州別駕樓竹:"樓大人以為如何?"
    自劉班死後就與溫北君看似決裂的虞州別駕,卻在大勢麵前仍然選擇了溫北君。
    樓竹捋了捋胡須,他這兩年蒼老的厲害,"我以為,溫侯信中聽雪二字大有深意。"他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下一個襲字,"雪夜最宜奇襲。"
    溫鳶突然開口:"叔叔在南州已集結三萬精兵,他說,想把決定權交給你。"
    元常陳沉思良久,終於說道:"那就打!我們不能總是坐以待斃,父親和叔父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不能唯唯諾諾。"他轉向樓竹,"樓大人,你親自去一趟前線吧,調集邊軍策應。"
    眾人領命而去,暖閣內隻剩下元常陳與溫鳶。
    "小鳶。"元常陳握住溫鳶的手,"此戰凶險,我想讓你..."
    "常陳。"溫鳶打斷他,從懷中取出一塊雙魚玉佩,"我不僅是西魏所謂的皇後,更是溫家的女兒,更是你的妻子。"她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溫家兒女,從不怕戰。你的妻子,沒你想的那麽軟弱。"
    溫北君站在城樓上,望著遠處黑壓壓的東魏大軍。北風呼嘯,卷起地上的積雪,打在臉上如刀割般疼痛。
    "侯爺,探子來報。"副將匆匆趕來,"東魏主帥是房敦,帶了五萬玄甲軍,還有北狄的八千鐵浮屠。"
    溫北君冷笑一聲:"元孝文倒是舍得下本錢。"他轉向身旁的年輕將領,"左梁,你帶三千輕騎,今夜子時出城襲營。"
    左梁抱拳領命,卻又遲疑道:"侯爺,敵軍勢大,我們..."
    "放心。"溫北君拍拍他的肩膀,"常陳已派樓竹從虞州馳援,明日就到。"
    是夜,左梁率軍突襲東魏大營。借著風雪掩護,他們如鬼魅般潛入敵營,燒毀糧草無數。但在撤退時,左梁遭遇北狄鐵浮屠,右臂中箭,險些喪命。
    黎明時分,樓竹終於帶著虞州邊軍趕到。他建議溫北君放棄城外陣地,集中兵力守城。
    "不可。"溫北君斷然拒絕,"雅安城小,若被圍困,不出十日必破。"他指著地圖上的一處山穀,"我們在這裏設伏。"
    東魏大軍果然中計,被引入雪狼穀。
    當房敦發現前路被堵時,為時已晚。兩側山崖上突然冒出無數西魏弓箭手,箭矢如雨般傾瀉而下。更可怕的是,溫北君事先命人在穀中埋設了火藥,一聲令下,整個山穀地動山搖。
    "撤!快撤!"房敦聲嘶力竭地大喊。
    但退路早已被樓竹切斷。兩軍短兵相接,殺得昏天黑地。溫北君親自上陣,一柄長劍所向披靡,直取房敦中軍。
    就在勝負將分之際,一支冷箭突然從側麵射來,直取溫北君咽喉!
    一劍挑飛了冷箭,玉琅子笑道,“北君,你這刀法退步了啊。”
    溫北君的劍鋒在距離房敦咽喉三寸處突然凝住。
    一支玄鐵長槍破空而來,精準地挑開了他的劍。
    "幾天不見,你的琵琶淚還是這麽不講道理。"熟悉的嗓音在風雪中炸響。
    溫北君瞳孔驟縮:"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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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幕中,一支黑甲步卒如鐵流般湧入戰場。為首將領摘下覆麵鐵盔,露出那張溫北君再熟悉不過的麵容,劍眉星目,正是在南州肅清反動份子的天心將軍玉琅子。
    "你..."溫北君的劍尖微微發顫,"南州..."
    "南州穩如泰山。"玉琅子抖落槍上積雪,青銅虎符在甲胄間叮當作響,"五千兒郎都帶回來了。"他突然壓低聲音,"元常陳那小子派溫鳶來了,就在穀口。"
    溫北君臉色驟變:"胡鬧!"他猛地轉向左梁,"帶親衛隊去接應!"
    左梁剛要動身,山穀北側突然傳來整齊的銅鈴聲。風雪中,一隊靛藍輕騎如利刃切入戰場,為首女將的紅纓槍在雪光中劃出刺目弧線——正是溫鳶!
    "這丫頭..."溫北君咬牙,"跟她爹一個脾氣!"
    玉琅子長槍橫掃,三名鐵浮屠應聲落馬:"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他忽然吹響腰間骨哨,"天心營!鋒矢陣!"
    五千黑甲步卒瞬間變陣,如楔子般插入敵軍腹地。這些在南州磨煉多年的老兵,每一步都踏得積雪震顫,竟在雪地上踩出整整齊齊的聽雪二字。
    溫鳶的輕騎趁機與主力匯合。她摘下覆麵鐵甲,發間那支白玉簪已經染血:"叔叔,常陳讓我帶句話——"雪落無聲,但有人聽"。"
    溫北君怔了怔,突然大笑出聲。笑聲中,他的劍鋒再次指向潰退的房敦:"全軍聽令!送東魏的朋友們——"
    "聽雪去!"五千將士的吼聲震落鬆枝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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